张宝琳是单纯地替小偷抱不平吗?显然不是。她是想通过多数人的**这个话题,引起大众的关注之后,通过争执,引出所谓张家的冤屈——我的祖产,被大陆莫名其妙地没收了,至今不肯归还。这跟《新华北报》之类的无良记者求廷杖,是一样的道理,他若叫真,则正中对方下怀——所谓的炒作,一只巴掌拍不响,对方越是想求关注,他就越不理会。大陆的记者求廷杖,他只要占了理,就毫不犹豫地抓过来,让丫求仁得仁,但是眼下这件事,它……有技术难度不是?所以,对谷市长的关爱,陈书记只是淡淡地一笑,“我做的事情问心无愧,何必理它?”“但是……那不是大陆媒体啊,”谷珍恨其不争地叹口气,对小陈这态度,她真是有点恼火,“你这么放任他们,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我真是……陈太忠觉得有点无语,想一想之后,他笑一笑,“其实我有更好的办法。”一边说,他一边拿出手机,拨一个电话,“老林,我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觉得,三轮镇党委的办公室,有点破旧?”“我这个……我只是想把房子借给张兴旺住,”林继龙真没想到,陈书记张嘴就是这么一句,他打个磕绊,“您别误会。”其实这不是误会,林书记借房子出去,一来是为了吸引投资,二来就是,他真打着主意要盖新楼——镇里没地方办公了,我得解决不是?不过这个小心思,他不好提前说,这年头的官场就是这样,造成既成事实之后,他再“不得不盖新楼”,这样比较容易被人接受。此刻,面对陈书记的询问,他就只能坚决地否认了,“房子是有点破旧和返潮,但是民国初期的建筑,大青砖,很结实的。”你哄鬼去吧,陈太忠心里跟明镜似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说什么聊斋?他当时是懒得计较,现在就要拿出来说事了,“那就算了,我还说,打算赞助你一百万,让你起新楼呢。”“别介,我要,”林继龙一听有一百万的拨款,劲儿蹭地就上来了,三轮镇一直都是区里比较富庶的乡镇,在他还是镇长的时候,就有心盖新办公楼,提升三轮镇的形象。不过国内的乡镇,党委和政斧多在一起办公,党政分离之后也是如此——须知乡镇上有个办公室,叫党政办。那时的镇党委书记褚宝玉,是相当跋扈的,褚书记是常务副区长赵海峰的人——赵海峰也是三轮人,三轮镇近几年发展得不错,跟赵区长的关注很有关系。而赵区长,却又是被陈太忠收拾下去的,由此可见,有些是非恩怨,真是说不清楚。总之,林继龙在升任了镇党委书记之后,是悄悄规划过镇党委镇政斧搬迁事宜的,也不需要很多,两百万就足够了——而且连简易的招待宾馆都有了。这个钱他差不多能找到,但是他不敢乱花,陈书记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尤其是对三公支出,区里卡得很紧,虽然公款去国外旅游的次数多了,但陈书记说,那是为了拓展大家的视野——起码北崇这么多行局,十六个乡镇,没有一台超标车。超标的配车都没有,超标的办公环境,最好也不要瞎惦记。所以当他听说,区里能给镇上一百万,搞新的办公楼,真是异常的激动,“区上给,我们就一定建设好新办公楼……那这个院子?”“拆了,就在原址上建,”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拆不给钱。”镇政斧所在的张家大院,是典型的清末明初风格,尤其是为了防土匪,院墙非常厚,角上还有一个望楼——张家是三轮镇数一数二的大户,盖得起这种院子。陈太忠去过三轮镇政斧不止一次,对此很清楚,不过在他看来,这个建筑留不留的,意义不大,东岔子、前屯和武水,都有类似的建筑,而且三轮镇这个建筑,损毁是最严重的——谁让张家的名声不好呢?事实上,就算保留完好又怎么样?陈书记不爽了,就是要拆。“拆了?”林继龙登时就怔住了,他当然知道,张家的小女娃娃惹陈书记不高兴了,海外媒体也施加了压力,但是……拆了?“拆了,”陈书记淡淡地回答,“你要是不想拆,那就不要考虑盖新楼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林继龙苦笑一声,他现在也算陈系人马,所以有些话也不怕问——这岂不是没有回转余地了?“你要不想拆,那也随你,”陈太忠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这点眉高眼低都看不出来?谷珍一直在静静地听他打电话,细节不是很明确,但是大致意思,她是明确了,于是她幽幽地叹口气,“要拆张兴旺的祖居?”“这是北崇发展的需要,”陈太忠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点燃,漫不经心地回答。“好了,去看你们贷款修建的烟炕吧,”谷珍是堂堂的阳州市常务副市长,自然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登时就说起了别的事儿。不过她的心里,并不像外表显示的那么平静——台胞告状,你就敢拆人家的祖居,这真是……也就你陈太忠做得出来了。林继龙挂了电话之后,坐在那里抽了整整一根烟,又站起身来到院里,总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然后,他又叼着烟卷,绕着镇政斧转了起来,张家的这座宅子,足有二十亩方圆,以前觉得是太老旧了,但是真要拆掉的话,心里又有点不舍——撇开文物价值不提,林书记已经在这里干了五年了,总是有份感情的。而且院子里的丁香、合欢、玉兰和桂花树,也都是七八十年的了,就这么砍掉的话,也有点于心不忍。人心就总是这样奇怪,既不舍旧物,又贪恋新物,林继龙默默地感慨,如果能新盖个办公楼,把这里当做公务人员的宿舍,岂不是很好?能在窗明几净的环境里办公,休闲的时候,又有鸟语花香曲径通幽。但是,不行啊,他必须做出选择了——陈太忠明显是要狠狠地扇张家一记耳光了,而他除了支持,还能做什么?他连拖延的胆量都没有。一个小时之后,张兴旺接到了消息,镇上正在商量,是否有必要推掉现在的办公院落,再起新办公楼,林书记表示了,区里会拨一百万元,帮助镇里改造办公环境。他的话一出口,就有人表示疑惑,说大家都支持盖新楼,不过,为什么要推掉旧房呢?镇上地方这么大,随便找一块地方不就行了?“不在这个地方盖楼,区里不会给钱,甚至可能连楼都盖不起来,”林继龙淡淡地回答。这话一出口,大家就都明白了,合着此番动作,是陈书记和张家恩怨的延续,林书记自打一肩挑之后,抓起了党委的工作不说,政斧工作也搞得相当好,目前在三轮镇就是说一不二,再加上有陈太忠关注此事,旁人根本就生不出反对的心思。尽管是如此,这件事也不是一下半下能敲定的,图纸设计就需要一定时间,而推平院落之前,政斧和党委总要搬迁吧?他们在这里商议,就有人找机会通知了张家——这种事情没必要太保密,而及时泄露出去,不多不少也算卖份人情。张兴旺闻听之后大怒,他将自己的女儿喊过来,“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人家现在要拆房子了,怎么办,怎么办?”张老三已经七十多岁了,没多少曰子了,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他对要回祖产,其实并不是抱很大希望,只是架不住儿女们撺掇,姑且试一试。要不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因为这个尝试,导致祖屋被拆,这是他完全无法容忍的,那可是张家人的心血啊。现在这祖屋不在他手里,但是时常进去游玩一圈,总是无妨的,看到那些砖瓦花草,也能勾起他的很多回忆,如果因他的缘故而被推掉,他真的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这哪里能怪我?”张宝琳冲着她的父亲大叫,她并不是个脾气好的,“我拍的照片,是在第二天才传回去的,陈太忠他完全有时间来找我商量,我给了他时机的,而且这报道并没有后续跟上,我一直在给他机会,这不算诚意吗?”“为什么要别人来就你?”张兴旺气得狠狠一拍桌子,“这是在大陆,要按大陆的规矩办事,你太狂妄了,狂妄到不把官员放在眼里。”“不是我狂妄,是陈太忠狂妄,”张宝琳气呼呼地反驳,“大陆的官员听到投资两字,连膝盖都是软的,咱们在恒北和其他省,都很被人尊重,也只有他这样的奇葩,才会这般作死。”说到最后,她越发地生气了,“前两天我出主意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反对吗?结果现在就知道怪我了,公平吗?”“起码那时他们没有要拆咱家的房子,现在要拆了,”张兴旺气得嘟囔一句,然后一摆手,“行了,不用吵了,还是想一想,怎么才能保住房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