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雄不是很高兴,甩开箕澹的手道:“你为何不让我劝?难道要看着他们父子相残吗?”
“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箕澹叹息道:“从大王废黜枣夫人开始,我便预料他们父子不可能善终,大王显然是想打压大王子,让他不仅身份服从于三王子,心理也要服从。”
“大王子要是别的性格也就算了,说不定还真被大王打压得不自信,懦弱顺从起来,偏他是遇凶更凶,遇狠更狠的凶狠之人,父子两人这样的脾性,很显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卫雄一听,忍不住顿足大叹,气恨的拍着墙壁道:“难道真要看着父子相残吗?这,这可是大恶呀……”
卫雄觉得丢脸死了,将来史书上要怎么写他?
会不会将父子相残的原因栽在他们这些谋士身上?后人会不会觉得他们很无能,竟然劝不住这样的大恶?
最要紧的是,要怎么辩白,他们竟然找了这样一个人辅佐,还辅佐了这么多年?
箕澹却没那么在意身后名,问卫雄道:“你说平城和新平城,谁会赢?”
“这还用猜吗?自然是平城。”
新平城只是一座小城池,拓跋六修的势力也不大,而拓跋猗卢掌握着整个鲜卑族的兵力。
箕澹却摇头道:“未必,你别忘了,洛阳的赵含章可是一直暗中资助新平城,对这位侄子也关怀得很,洛阳有千里传音的秘宝,军令瞬息可达并州,北宫纯要是出兵相助……”
实际上,他们小看了拓跋六修,历史上,没有赵含章相助,他也把来打他的弟弟和爹都杀了。
何况,现在他有赵含章这个隐隐约约的后盾呢?
箕澹暗示卫雄要重新选择了。
卫雄脸一沉,直接拒绝,“父子相残已经是大恶,我再助子逆父,更是天理不容,不行!”
说到这里卫雄心中一动,“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去劝大王子,只要他后退一步,负荆请罪……”
“这不可能,”箕澹道:“先不说大王用仪仗羞辱大王子一事,别忘了,枣夫人刚为护他战死。”
卫雄沉默不语。
“而且,你觉得大王真的会因为大王子负荆请罪就放过他吗?”箕澹轻声道:“大王老了,而大王子正当壮年,武功谋略皆不差,他也在害怕大王子。鲜卑……他们的势力更迭比中原更残忍。”
魏晋不说了,目前还没有出现因为皇位而父子相残的事例,但汉武帝冤杀太子仅仅是受谗言所害吗?
或者说,他为何不亲自问太子,而是直接相信了谗言?
因为他老了,而太子年轻,他害怕太子取他而代之。
有礼仪之称的汉国如此,何况不受教化的鲜卑呢?
为争首领之位,父杀子,兄弟相残都是常见的事,自然也有子杀父,甚至妻杀夫了。
不错,鲜卑的女人因为习俗的原因,可以代夫,代子掌权,甚至可以直接取代夫和子,所以他们的斗争只会更残酷。
这样的前提下,别说拓跋猗卢还有一个儿子,就算没有,他也会选择杀掉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儿子,再收养义子就是。
主打一个不求传宗接代,只要自己过得快乐。
箕澹跟随拓跋猗卢多年,早把鲜卑部族摸透了。
卫雄迷茫了。
箕澹见他一脸呆滞,就压低声音道:“除了这两条路外,还有一条路。”
卫雄额头青筋微抽,目光缓慢的落在箕澹脸上。
箕澹默默地与他对视,轻声道:“代国有三万多户汉人、氐族和底层鲜卑,他们过着朝不保夕,随时因违犯律法而被灭族的危险,你协理军政,应该知道这两年悄悄举家逃兵役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为了掩护一人逃跑而举家自尽,他们都逃到了哪里?”
“你,”卫雄声音艰涩,“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箕澹道:“从大王让三王子坐上他的仪驾,假冒他招摇过市,骗大王子下跪那天开始。”
卫雄不信,“你那么快就能决定好带走这么多人?”
箕澹小声道:“自然不是,你当知道,赵含章的暗部无处不在,他们在三年前就联系上我来。”
三年前,匈奴大战还没开始呢,当时匈奴国还称王称霸呢。
卫雄:“当时你力劝大王出兵帮大晋,也是因为……”
箕澹道:“虽然他们的确给了我一点钱,但我不是为了那些钱,我是晋人,是汉人,我一直牢记这一点。”
卫雄无话可说了。
箕澹催促他道:“你怎么想的倒是给个回话呀,看这样子,明天大王肯定不启程了,甚至这一趟洛阳能不能去成还不一定呢,他要是真的出兵,得赶紧做出应对之策。”
卫雄扶额沉思,半晌后问道:“你确定能把那三万户人都带上?”
“我确定,这是那些人向我保证的,人直接迁往太原、晋阳、平阳一带,甚至,还能去洛阳一带。”
现在是哪儿哪儿都缺人,别说三万户,就是三十万户给到赵含章手上,她也能安排得下来。
不过当今天下也没有三十万户的散户让她安排了。
卫雄咬牙道:“好!”
箕澹大喜,卫雄是拓跋猗卢的左卫将军,他要是同意,此事的成功性就更大了。
卫雄道:“我们回去商议,此事当从长计议。”
箕澹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