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十二年七月,赵鸣鸣骑在马上,在曾越和范颖一左一右的保护下离开渤海郡回京。
石勒领着幽州的属官和将军们站在城门口相送,直到队伍远去,看不到那顶代表皇太女的仪仗后才收回目光。
属官散去,石勒这才忍不住和张宾感叹,“还真是龙子凤孙,她也太像皇帝了。”狼崽子长大了,还很凶狠。
张宾笑道:“皇太女聪慧,国本巩固,这是天大的好事。”
石勒心情很复杂,喃喃道:“少了几分她母亲的隐忍和宽厚,她要是再像她父亲多一些就好了。”
张宾却好笑道:“使君,皇太女今年才十岁呢,这个年纪的孩子天马行空,意气风发,您过十年再看,下官却觉得她更心软,只会比陛下更仁爱。”
“仁爱?”石勒嗤笑一声道:“仁爱管个屁用,要仁爱,也得对路,不对路的心软只会害了好人,便宜了好人。这次跟东部鲜卑的仗,皇帝仁爱了吗?要我说,就该放开大军冲过去,东部那些部族,有名的无名的几十个,百里一寨,不通音,也不识礼,有钱没钱,只要闲了就南下抢我们,这种人我最熟悉不过,只有打疼,灭其种族,他们才能记住教训。”
所以他是想放开了屠杀的,可皇太女来监军,看到那些人心软了,只俘虏了事,没有杀。
张宾冲他笑了笑,知道他虽然不太高兴,却没有真的介意。
皇太女保下那些俘虏是好事,她真的看着大军坑杀那些人,不说他,只怕石勒心里也要嘀咕了。
才十岁啊。
谁能心硬到面不改色的坑杀这么多人?
下一任君主仁慈总比残暴要好,何况,这位皇太女小小年纪便能上前线督战,没有被战场的血腥吓到,亦没有一味的仁慈,这就很好了。
说督战,不过是为了好听,赵含章送她出来,是为了让她长见识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洛阳看到的那么和平和繁华。
十岁的赵鸣鸣很聪明,成长得比同龄人快,这也让她过于骄傲和自信。
哪怕赵含章每年都带着她到基层,让她体验民间之苦,她依旧“有些高”,这种“高”有点类似赵申年轻时的样子。
赵申现在是真的改过,还是让赵含章认为他已经改过她不知道,但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华国未来的皇帝也如此高高在上。
虽然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虽然也宽悯爱人,却带了一种不似人,倒像是神的傲气。
还没做人,就想直接成神,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好一个皇帝?
就算是玉皇大帝,在成为天帝之前也得先做好久的人,得先有人性,才会成就神性。
所以赵含章在思考过后,干脆就让曾越和范颖带她去辽东,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这个世界,不是都像洛阳一样的,它不止我们眼睛看到的那样,也不止在情报上看到的那些文字和数字而已。
只是三个月,赵鸣鸣再回到京城时,脸上已脱去许多稚气,虽然脸上还是带着未消的婴儿肥,整个人却踏实了不少,目光也比从前更加坚毅。
她骑着自己的小马哒哒的进到皇城,大道上走过的官吏侍卫看到她都微微侧身行礼,等她走过了才直起腰来,彼此间目光交汇,“皇太女回来了——”
赵含章提前收到她回来的消息,但没派人去接她,而是让她像普通出差回来的官员一样进宫禀报事情。 她的马可以进皇城,却不能进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