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部曲又把人拎回去排队。
赈济处井井有条,赵铭站在一旁看他们对照着号牌在册子上找到人的名字,一般一家子都是放在一处的,因此一人可以拿家中其他人的号牌一起过来领取,在册子上也都记录他们是一户。
赵铭一开始只觉得这样做是很井井有条,虽然有点耗费笔墨,但比直接赈济所需要的人少一些。
但当他看到没有登记造册的人因为领不到赈济粮而跑去登记时,他慢慢回过神来。
赵铭默默地转回去找赵含章,她正在见县城中的各家家主,他们今天把家中的伤亡名单报了上来,死亡最多的是他们的家丁和长工。
看到赵铭,各家家主皆是一惊,连忙行礼。
赵铭微笑着回礼,走到赵含章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赵含章抬头对各家家主笑着点了点头,和赵铭避到一旁说悄悄话,“你让人登记造册是为了查隐户?”
“当然不是,”赵含章断然否认道:“这西平县里最大的隐户不就是我们赵家吗?我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赵铭:“……我以为你不知道,不登记造册就拿不到赈济粮,你知道这样会盘查出多少隐户吗?”
赵含章道:“伯父,我们坞堡有规矩,凡投靠来的人,租种田地的佃户给的佃租是全西平最低的,在县衙册子上没有的人,每年向坞堡缴纳的税赋都比给县衙的少,但外面不一样,悄悄隐藏起来的那些百姓一开始缴纳的庇护金也不多,但种着种着,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田地没了。”
“我如今是缺人,但说真的,如今乱世,我随便让人去颍川或洛阳一带走一遭便能带回来不少人,我还不至于在隐户上和他们争一时长短。”
赵铭心中一动,“你争的是地?”
赵含章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压低声音道:“人靠什么活着?还不是靠地?我有了地,自然就有了人,有了人,自然也就能保护整个赵氏坞堡和西平了。”
赵铭:“各家要是知道你的险恶用心……”
“已经晚了,”赵含章轻声道:“今天过后,会有很多过不下去的人来登记造册的,他们就是不满也没用,我身后不是还有您吗?”
赵铭:……真是险恶用心,他都有点后悔来这儿了。
赵含章安抚他,“您放心吧,只要我们赵氏善待那些佃户和隐户,他们不会想不开跑来县城这边领救济粮的。”
赵氏又不穷,凡是战死的人,不论是部曲、长工、佃户还是隐户,都得到了抚恤金,家中人也会被照顾,他们才看不上县城的这几斤米呢。
赵铭问道:“你的粮食够赈济几天的?”
赵含章让他放心,“我都想好了,每个号牌可以免费领取六天的口粮,六天之后我就要以工代赈了。”
六天的时间,足够她摸清西平县的情况,同时也做好部署了。
赵铭看着她,“你就这么有信心?”
赵含章催促,“伯父,还请您和洛阳写信,一是告知西平之事,二是将县丞和主簿定下。”
赵铭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他偏过头去看不远处站着的各家家主,低声问道:“我先回坞堡去?”
赵含章点头,“县城这边交给我,伯父先回坞堡吧,那边也离不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