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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县长辞职(1 / 2)

王亮望了目光满是凝重的周思国一眼后,继续向周思国倾述道:那天,周书记前来前山处理上访事件,那市领导曾私下悄悄让我派记者前来采访。因周书记已事先明确要求,不让采访报道,而且又是群体性事件,一旦播出后,无论是对我们前山,还是市里影响都不好。

见我有些迟疑,那市领导有些不高兴,就对我说,你报道上访干什么,你不会只报道周书记深入基层,关心村民,前来前山调研解决实际问题啊。尤其是当处理完上访事件后,周书记就梁庄煤矿未来转型发展,与当地群众座谈,我更是感到,此事在前山极为敏感,还是不报道为好。但那领导却不这么认为,说是此事攸关前山未来的发展。并批评我不讲政治,太不敏锐。当然,我很清楚那领导的真实想法。然而,面对那位领导一次次泛着寒光的剑目,我退却了,就通知了县电视台前来采访。

后来便发生一系列令人不安的事情。负责新闻的电视台长似乎也有些不安,问我怎么办?我当时就说,事先你们毁掉新闻带也没请示我,现在出问题了,倒来找我了,那还能怎么办,对组织如实说明情况呗。那电视台长态度很生硬,直接对我说,他并没想前来请示我,完全是那市领导的意思。我也毫不客气的怼道:领导职务比我高,按照组织原则,既然市里领导对你下达指示了,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就按市领导的指示办啊。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成了杀害了木天的帮凶。

木天的死,令我彻夜难眠,惶惶不可终日。昔日所发生的一切,不时的映现眼前,越发感到自己似乎被一条利益链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由的反思起自己:诚实发展经济,别人说我思想僵化,因循守旧,遭人唾弃;解放思想,结果又被人利用。这究竟是为什么?说明了我为政不成熟,骨子里不适合从政。死了一个木天,我可能成为责任人。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将成前山县的历史罪人,会永远被前山人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也许我的反常被那市领导看了出来。一次喝完酒后,那领导问我,是不是最近压力特别大,晚上休息不好。我说没有啊。那领导微微一笑,说,现在这年头,工作上的事都是小事,今天你在这个岗位上,明天一纸调令,你就会异地上班,在这人情的社会,人际关系最为重要,只要有朋友在,就有一切。不要觉得什么事都是自己在扛,你有朋友,表面上看,也许你处在风口浪尖上,但朋友就是你身后强大的后盾;如果你泄气了,或是你让朋友失望了,那后面的支柱撤得比你还快,而最先倒下来的还是你,因为事是冲着你来的,而最安全的依然是后面的人。那领导还故作神秘的对我说:作为县长,你不会不知道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道理吧?

那领导的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一旦出了事让我扛着。领导的话令我寒心,明明把我当枪使,却还在假惺惺的安慰我。同时,也使我变得清醒起来。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树倒猢狲散吧。真的违反了党纪国法,谁也救不了我。

不知为什么,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母亲的形象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又似乎使我回到了从前。

大学毕业,我选择了到外地搞科研。老家的人就传说我在南方种地。春节回家过年,家乡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背后指指点点。我对母亲说,娘,儿子不争气,给你丢人了。娘说,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啊,咱又不偷不抢的,种地有什么可丢人的?无论你选择干什么,只要走的是正路,娘都支持你。如果你不愿看那些人的势利眼,听他们说风凉话,你可以少回家,或是躲着他们,眼不见为净。从那以后,我很少回家。有时过年也在外面,主要原因就是不愿见家乡里的人。

我做梦也没想到,愚笨的我竞然当选了前山县的副县长。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而母亲却不由的担忧起来。娘对我说,孩子做人得有定力,不要为别人活着。当人家看不起你的时候,你不要低头走路;当你得意的时候,也不要光昂着头看天。人这一辈子很不容易。现在好多人都是高射炮眼光,两眼总盯着那些有能耐有本事的人,你以为他们对你笑脸相迎,是真的佩服你,他们仰着脸对你说话,实际上眼珠子在往下看你手里的权、兜里的钱。娘还对我说,人要学会踏实走路,夹着尾巴做人,只要不做违背天理的亏心事,就去做吧,别难为自己。

果然娘的话得到了应验。有人听说我在前山县当上了副县长,更多的却是嗤之以鼻,甚至有人公开说,像我这愚样,要是能当上县长,他们家的公猪也会在树上生崽。也有人问娘,娘摇头说,俺亮儿可没那福气。娘有娘的考虑,娘怕给我招惹是非。我依然很少回家,回家后依然很少和乡亲走动。

母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几近沧桑一生,娘对人却有着独特的看法。好多事情都被娘验证了,娘的话石刻般深深的印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但我很清楚结局是什么,势单力薄,我无力改变现实,但我可以改变自己,我可以选择逃避。无奈之下,就在前两天的一个晚上,趁着夜色,我回了趟老家,见到了老母亲。我本以为娘见到我了会大吃一惊。不料,刚刚吃完饭的娘,见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显得很镇静。娘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我不安。娘对我说,怎么又遇到难处了。我点了点头。

娘边收拾饭桌,边淡然道:我天天眼跳,遇到什么难事了?望着已满是白发的母亲,仍在为他的儿子操心,不知是感激,还是不安,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面对日渐苍老的母亲,心里纵然有着千言万语,但此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仍让已是依稀之年的母亲操心,我的心脏仿佛被人剜了一刀,在不停的淌着血。

沉默良久,我终于鼓足勇气对娘道:娘,我想继续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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