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下定决心,要以死殉国的长孙怀安,江豹的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说白了,并非长孙怀安无能,而是他太倒霉了,第一次上战场,平生打的第一仗,就不幸碰上了风国的战神,上官秀,这得是多大的霉运罩头,才能赶得上这样的几率,纵观整场战局,长孙怀安有犯过明显的错误吗,还真没有,他基本没犯下什么过失,但二十万的大军就是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的被七万风军一口一口的鲸吞蚕食掉了,庆城之战,后来也被称之为庆城血战,是上官秀这一生中最经典又最著名的战役之一,如果庆城之战只是七万打败二十万,那只能说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斗,并谈不上有多经典,也不可能流芳百世,不断的被后人所津津乐道,历史中,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以十万破百万的,以数千破数万的战斗,数不胜数,可是,在七万破二十万的前面加上个围歼二字,就把这场战役升华到了一个新高度,以少胜多容易,而以寡少围歼众多的战例,极为罕见,庆城之战便是其中的典范,后世的史学家很多人都称上官秀是统兵之天才,治政之暴君,庆城之战便是重要的佐证,庆城之战,表现出上官秀打仗天才一面的同时,也暴露出他治政残暴的一面,其中最为后人所诟病就是,屠杀平民,庆城战斗开打之前,当地刚刚经历过大洪灾,庆城附近云集了大量的灾民,但庆城之战结束之后,大批的灾民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当时便有传言,灾民是被风军秘密屠杀了,风军当然不肯承认,风国朝廷也站出来辟谣,称风军从未在宁南滥杀过平民,直至后来,在庆城附近发现若干个万人冢,才证实风军确实在庆城这里屠杀过大量的平民,当时,风军按照上官秀的要求,秘密抓捕青壮灾民做风军的替死鬼,但青壮灾民可不是一个个孤零零的游荡在外面,等着你去抓捕的,他们都是有家人的,是和家人在一起的,风军抓走青壮之后,为了封锁消息,把他们的家人也都集中到了一起,然后进行集体的坑杀,虽然后世也有不少的学者为上官秀做辩解,说这些传言都是子虚乌有的诬陷,可是随着七千被杀青壮的万人冢被发现,事情的真相也终于浮出水面,这些青壮灾民的身上都穿着风军军装,看起来像是风军,不过从骸骨当中发现的弹丸,可都是当时风军弹丸的规格,说明他们是死在风军的枪口之下,而且风人一向有落叶归根的传统,只要时间允许,就算无法把阵亡将士的尸体完整运回国内,也会将尸体火化,由同乡的同袍们带着殉国将士的骨灰,回到家乡安葬,庆城血战后,风军有充足的时间火化阵亡将士的尸体,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偏偏这七千人的尸体没有被火烧,只是草草的埋在庆城城外,由此也可证明传言是真的,风军当时的确有抓捕平民做替死鬼,这七千穿着风军军装的尸体,实际上就是当时被风军抓捕的那些青壮灾民,七千的假风军,再加上数个万人冢,保守估计,当时被害的百姓不下五万人,此时,江豹向长孙怀安一笑,说道:“王爷有什么请求,何不亲自去向国公殿下提呢,国公殿下向来仁善,或许,会接受王爷的请求,”长孙怀安皱了皱眉头,说道:“上官秀……国公殿下没有重伤,”江豹淡然说道:“王爷看过之后便知,”长孙怀安默然,他又不是傻子,听江豹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中了上官秀的诡计,他是故意放出重伤不治的假消息,使得己方掉以轻心,贸然深入,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长孙怀安苦笑,仰面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烦劳江将军带本王去见……国公殿下,”“王爷请,”长孙怀安扔掉手中的佩剑,跟随江豹等人,去往庆城,他身边的数百名部下,也都扔掉武器,悉数被俘,这一场庆城血战,至此也告一段落,战场上,尸体遍布,尤其是庆城城下,尸体叠叠罗罗,堆积如山,许多风军都在城头上清理战场,人们把双方将士的尸体分开,风国阵亡的将士被抬到城内,宁南阵亡的将士,被推到城外,在同一处地方,连续浇灌十大桶水,流淌下去的都是血水,都无法把城墙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可见激战时的惨烈程度,长孙怀安跟随着江豹,进到城门楼内,他举目一瞧,城门楼里站满了风军将士,其中有一人随意的侧卧在躺椅上,一只手慵懒的支着头,此人身穿红袍,要系白玉带,胸襟绣着两条金色的四爪龙,中间绣着一颗明珠,呈二龙戏珠状,不过四爪龙不叫龙,而是叫蟒(比龙少一趾),他穿着的衣服也不叫龙袍,而是叫蟒袍,向脸上看,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英俊,只是脸色有些泛白,露出几分病态,最为扎眼的是他双鬓垂落下来的银发,只打眼一看,长孙怀安便判断出来,此人就是风国的国公、大将军,上官秀,上官秀去过天京,还住了好一段的时间,不过他和长孙怀安从未见过面,长孙怀安自视甚高,凡有上官秀出席的地方,他皆不到场,用他自己的话说,绝不与贼同席共饮,结果,他二人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随着长孙怀安走进来,城门楼内的众人齐刷刷地向他看过去,有的人面露鄙夷,有的人冷哼出声,长孙怀安没有理会其它众人,向上官秀拱手施礼,说道:“本王,见过风国的国公殿下,”上官秀只是冷冷凝视着他,许久都未开口说话,久到让长孙怀安面红耳赤的时候,上官秀方缓缓说道:“赐座,”有一名风军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到长孙怀安的背后,长孙怀安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今日战败,是本王技不如人,本王也任凭国公殿下处置,不过,还望国公殿下能善待我军俘虏……”“呵呵,”上官秀的轻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他问道:“安王可是在和我谈条件,”“本王……”上官秀从躺椅上坐起,笑吟吟地说道:“以我在宁南的名声,即便我现在做出善待俘虏的承诺,只怕,安王也不会放心吧,”他这话还真说进了长孙怀安的心坎里,上官秀残暴,这早已在宁南家喻户晓,坑杀俘虏的事,他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尤其是在两国二次战争的时候,当时被上官秀处死的宁南俘虏不计其数,即便时隔这么久,想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上官秀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躺椅,说道:“虽说安王抱定以死殉国的决心,但与其提心吊胆的上路,不如活下来,由你来亲自管理这些俘虏,将其改旗易帜,变为我国的义军,”听闻这话,长孙怀安脸色顿变,坐在一旁的长孙飞凤脸色也变了,长孙怀安说道:“国公殿下是要本王倒戈,”上官秀耸耸肩,说道:“三日内,安王若能将俘虏成功转变为义军,安王可活,数万的俘虏亦可活,若是安王做不到,那么,由这数万之众的部下随安王一同上路,至少安王在九泉路上也不孤单,”“国公殿下,本王绝不会……”不等他说完,上官秀摆摆手,笑道:“安王不要急着拒绝,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可做考虑,如果到时安王还是想不通的话,再上路也不迟嘛,”说着话,上官秀站起身形,迈步向外走去,路过长孙怀安身边的时候,他恍然又想起什么,站定,说道:“神话破灭,还不如神话就从来没存在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长孙怀安的身子顿是一震,是啊,他这个天才被打败,还不如自己从来就没有天才这个名头,“宁南,已无安王立足之地,就算活着回去,也只会受万夫所指,憋憋屈屈、灰头土脸的过一辈子,堂堂的王爷,岂能受如此羞辱,与其苟且一生,倒不如另辟蹊径,在我风国占下一席之地,届时,安王非但不是罪人,反而还是统一天下的大功臣,依旧是受人敬仰,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说到这里,上官秀抬手轻轻拍下长孙怀安的肩膀,含笑说道:“长孙兄考虑清楚,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这个抉择,并不难选,”说完,他不再停留,走出城门楼,众多的风军将士也都纷纷跟着离去,长孙怀安呆坐了片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箭步追出去,急声说道:“国公殿下……”立刻有数名风军大步走到他的近前,把他围住,上官秀转回身,向手下人挥挥手,围住长孙怀安的风军纷纷后退,长孙怀安吞下一口吐沫,握紧了拳头,问道:“刚才,国公殿下说,一统天下,”上官秀笑了,反问道:“难道,在安王眼中,这一战,我国只是想要一场胜利,想要宁南割地赔款吗,现在,我可以告诉安王一句实情,以后,将再无风国与宁南之分,只会有一个统一的大帝国存在,”直至上官秀已带人走下城墙,长孙怀安还傻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长孙飞凤走到他的身后,幽幽说道:“看来,安皇叔已被上官秀说得心活了,不过飞凤还是要奉劝一句,安皇叔万不可被上官秀所迷惑,不管此战最终的胜负如何,安皇叔若是殉国,昊天百姓,会永远铭记,若安皇叔甘心做风国的走狗,那才是真正的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