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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汾阳宫的皇家林苑里传来迅疾的马蹄声,惊得山林里的鸟儿都扑闪着翅膀寻往他处,下一刻便见葱茏的树林间一群骁勇男儿策马驱驰,其中一着绯色圆领右衽襕衫的年轻男子一马当前,眼看又有两人已纵马赶上来,那纵马在前的男子当即自马鞍前的箭筒里抽出一赤尾羽箭,搭弓上弦,浑不在意身下尚在疾驰的宝马,已然稳稳对上远处一羽色斑斓的雉鸡。</p>
只听“咻——”的一声,羽箭破风而去,谁知那雉鸡却警觉极高,扑闪翅膀,羽箭恰好擦过翅羽,眼看雉鸡已然腾空朝一处树枝而去,忽然另一玄尾羽箭自其身后已迅疾之势射去,只听“扑腾——”一声,雉鸡应声而落,身后随猎的侍从早已上前抓住遥遥举高呼道:“殿内直长射雉鸡一只——”</p>
“好!”</p>
话音落下,其后两人已赶上来,只见其中身着赤黄襕衫,腰佩玉带的正是方才朗笑出声的元成帝,此刻一拍身旁年轻男子的肩膀,分外亲昵道:“阿昱这一箭可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p>
原来方才补上这一箭的便是当今尚书令上官稽的嫡出长子,上官昭仪的胞弟,名远,字昱公,此刻他汗意涔涔的瞥过那侍从拎回来的雉鸡,颇有些奇怪地凑上来,瞅着近前马上的渤海郡王陈之砚道:“阿宪今日你是怎么了?总叫人觉得心不在焉的,平日里百发百中,今日却总差了点儿意思。”</p>
见上官远上下打量自己,直瞪瞪地似乎就等着这个答案,而一旁的元成帝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陈之砚不由无奈,不过是失手了这一回,倒被他夸大的这般,然而他也不急,不过是将手中良弓搭回马鞍旁,开口间却满是回敬。</p>
“平日里你比不过我便要在耳边闹,今日好不容易让你赢了一回,却也要闹——”</p>
“嗯?”</p>
听到陈之砚戏谑自己,好似自己是那输不起的小娘子般,上官远便坐不住了,扬声打断了陈之砚的话:“你这话可不对,我也就输了你两次,哪里就平日里了,再者,当着陛下的面,你倒说说,我何时那般输不起了——”</p>
说罢,上官远便对一旁的元成帝道:“陛下可瞧见了,今日里他射艺不行,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了,我看他分明奇怪。”</p>
元成帝见陈之砚笑着不接上官远的话,却突然讳莫如深的压低声音,故意以他们三人方能听到的声音笑道:“今日阿宪嘴皮子见长不见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有人红鸾星动才是真。”</p>
“红鸾星动?”</p>
上官远闻言讶异地扫向近前的人,没想到那向来云淡风轻的陈之砚一听这话仿佛被戳中了什么般,当真是生出几分不自在来。</p>
察觉到上官远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陈之砚不由轻咳两声,侧首间压过心底莫名升起的紧张,正欲开口反驳,谁知眼前的上官远却是来了劲头,凑的更近了些,颇有几分铁树开花的感慨道:“没想到,这长安城里那么多小娘子心系于你也不曾见你回应过,如今竟也能遇到叫你心动的?”</p>
说着,上官远越发好奇道:“快说说,是哪家小娘子,我可认识?好看不好看?”</p>
眼看上官远追问的越发紧,一旁的元成帝不由“噗嗤——”一笑,正欲替陈之砚解围,却见陈之砚忽地取箭搭弓,以迅疾速度瞄向上官远身侧,几乎是一气呵成,随着羽箭蹿出,上官远随之朝身后一看,那一箭却正中一只果子狸,此刻正躺在那儿蹬了蹬腿,再跑不得。</p>
“你这可有点儿趁人不备了——”</p>
听到上官远的抗议之声,陈之砚却是笑着收了弓,不紧不慢吐出四个字:“兵不厌诈。”</p>
上官远一听这,便也顾不得旁的什么了,当即再燃斗志,带着身后的侍从一边朝丛林深处驱驰一边喊道:“罢,我可再不上你们的当了。”</p>
见上官远已远去,陈之砚笑了笑,却不想身侧的元成帝突然抚了抚他的肩膀,一脸了然的表情,却是什么也不再说。</p>
“走罢。”</p>
话音落下,元成帝便纵马而去,只留陈之砚尚在原地,脑海中却忽然浮起元成帝在园中的那句笑语。</p>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p>
……</p>
是夜,待看着杨皇后睡下,李绥这才回了自己房里,卸了钗环,松了发髻,在念奴等人的服侍下梳洗罢,抬头间看到窗外一弯明月,李绥便想着宝缨今日初次入宫,性格又一向内敛,只怕今夜有些不适应,因而也不着急入寝,反倒带着玉奴、念奴两人朝宝缨住的地方去。</p>
为着陪侍杨皇后便宜,李绥与宝缨皆住在立政殿的东配殿,两人的房间也只需穿过一道回廊罢了。</p>
当李绥来到宝缨房前,门外的侍女见了正要行礼,便见李绥随意地摆了摆手走进去。待入里,直走到寝间,李绥悄然穿过一扇琉璃美人屏风,便见宝缨此刻也还未入寝,反倒是穿着粉白的杏花薄纱寝衣,坐在南窗下独自出神。</p>
当她顺着宝缨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宝缨右手轻轻支颌,手中正捏着一薄绡纱摩挲打量着,目光柔柔的仿佛一池春水摇漾。</p>
当李绥走进去,听到脚步声响,宝缨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李绥先是一愣,随即将手中的绡纱放下迎了上去。</p>
“这么晚,怎的还未睡?”</p>
李绥瞟了眼那绡纱,笑着由宝缨挽着坐下,正好看到在里屋铺好床的蕙容走了出来。</p>
“许久未在宫中过夜,今夜倒有些睡不着,便想着过来寻你。”</p>
李绥虽这般说,但宝缨如何不知她分明是担心自己,因而心下感动,却也不道破,只点了点窗下的矮桌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对弈两局,也是打发时间了。”</p>
见李绥应了,蕙容便同念奴收拾了桌案,摆上了棋盘,又奉上了小点和两盏乳酪浆,这才侍立在旁,看着眼前两位少女静静坐于对面,步步为营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