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崖司座神官艾悠悠今天的这个位置,好像和外边那些围观的百姓差不多。他被城主布孤心请来的目的,是做一个见证者,非要说和百姓们有什么不同,那只能是他分量更重。一个见证者最起码的要遵守的准则就是,保证以公平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所以当布孤心听到艾悠悠让他闭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请来的这个见证者,请错了人。其实早有预兆。蓝袍神官聂无羁就不该出现在武馆,尤其是不该在城主府的人已经完成在武馆布局的情况下。可是这个时候布孤心做错了判断,他以为天水崖只是看上了那个叫林叶的少年。若如此,他甚至还可以送一个更大的人情,那就是放过武馆里所有人。“司座大人。”布孤心怒视艾悠悠:“你是什么意思?”艾悠悠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和你的人,刚才已经说了许多,北野王似乎并没有打断过你们说话。”他严肃起来:“所以当北野王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也不好打断他,这该是最基本的礼数。”北野王道:“哎呦呦!司座果然讲道理。”布孤心:“司座大人,我登门拜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答应我的。”艾悠悠道:“我答应了你什么,你倒是可以当着众人之面,如实说出来,大声些也没关系。”布孤心道:“你说过,只要我手中证据确凿,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艾悠悠:“城主似乎记忆有些偏差,我说的是,只要证据确凿,我便站在证据这边。”布孤心:“现在的证据还不够么!”艾悠悠:“打官司,需双方举证,这是道理,也是规矩。”北野王朝着外边招了招手,外边便有大队大队的北野军进来,抬着许多箱子。这些箱子摆放在地上,接连打开。拓跋烈走到第一口箱子旁边,俯身拿起来一件东西:“这是从城主大人的府里刚刚找到的,是一份地图,云州地图。”他缓步走回到布孤心面前:“城主手中有一份云州地图自然不算什么离谱的事,离谱的地方在于,为何你要在地图上标注出来进攻路线?”他把地图扔给手下:“让外边的百姓们都看看。”说完后他又从箱子里取了第二件东西出来:“这是朝心宗余孽的名册,你当然可以说,这是你搜查缴获而来的东西,可你为何要在名册上做了批注?什么人该杀,什么人可留用,留做何用,标的这般清楚。”布孤心:“拓跋烈!谁许你的权力,竟敢派兵私闯城主府!这些确实都是我派人搜查来的证据!”拓跋烈道:“我刚才说过了,抄家我最擅长,也最喜欢。”说到这,他打了个酒嗝:“我给你打个样,回头你若再有机会去抄别人的家,也就不至于这般草率。”“累了,换个人来替我说。”他招了招手。于是,一个身穿城主府门客长衫的中年男人缓步上前,俯身道:“那我替王爷说。”这人直起身子,当布孤心看到此人的时候,眼睛骤然睁大。田朗星。“今日我奉城主大人之命,以追查朝心宗余孽为由,协助城主府参事宁儒伞假扮成朝心宗余孽,进入严家武馆。”田朗星道:“宁儒伞之前就多次假扮朝心宗余孽暗中杀人,包括原云州府府丞大人雷风雷,也是此人所杀。”这话一出口,外边的人群又是一阵嘈杂。田朗星继续说道:“这严家武馆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刚才趁乱放进来的,这个计划,城主大人在交代下去的时候,我就在当场,亲耳所闻。”布孤心暴怒,额头上都是青筋毕露。天狼星走到武馆门口,朝着百姓们大声说道:“之前府丞雷风雷,查到城主府暗中培养扶植朝心宗,这才是雷风雷被杀的原因。”他停顿一下,指了指远处,又来了一队北野军士兵,带着不少被担架抬上来的人。“这些人,就是布孤心口中所说的,被他抓获的六百余名朝心宗余孽。”“他们都曾在抗击娄樊人南下的战场出过力,流过血,他们虽不是北野边军,只是义兵出身,可他也都是国之功臣,是大玉的英雄!”天狼星道:“布孤心为抢夺北野军兵权,陷害北野王,抓了这些英雄去逼迫他们做假证,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无一人屈服,你们看!”“六百余曾为保家卫国而流血奋战的英雄,被他下令活生生打死了四百余人,现在只剩下这不足二百人,也都是奄奄一息。”天狼星回身指向布孤心:“他所说的口供,都是伪造!这些英雄无一人屈服,供词上的手印,都是他们被杀,被打,无法反抗的时候,被强迫着按上去的。”此时此刻,布孤心已经面无血色。他慢慢的转头看向司座神官:“你犯了大错。”艾悠悠依然语气平缓的回答:“犯了大错的,似乎是你。”布孤心:“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天子。”艾悠悠:“上阳宫所做,皆是为了大玉。”布孤心:“拓跋烈不死,云州早晚战乱!”艾悠悠:“拓跋烈一死,云州马上战乱。”布孤心脸色再变,眼神瞬间就复杂起来。艾悠悠还是那般平静的说道:“你若有真凭实据,战乱就战乱,我自会站在你这边,可你不该骗人,你的真凭实据,有什么是真的?”布孤心:“是他太狡猾,他一定是把所有罪证都清理的干干净净,我也是不得已......”艾悠悠:“你没有北野王的罪证,就说是人家清理的干干净净,然后自己炮制出一堆罪证,还理所当然?”布孤心抬起头看向夜空:“天子会知我忠心。”艾悠悠:“天子会恨你愚蠢。”远处,又在台阶上坐下来的拓跋烈,把刚才放在地上的酒坛又捡起来,倒着控了控,没有一滴酒流出来,他好像有些失望。想把酒坛就这样丢了,又不舍,抱着在那使劲儿闻了闻。他似乎对事情已经失去了兴趣,还不如对这空酒坛的兴趣大。此时,田朗星已经把话说完,躬身退了下去。北野军五品将军元轻则上前,一把将府丞郑公权拎起来:“你来说!”郑公权已经彻底吓傻了,哆哆嗦嗦的说了起来。“城主大人他最早,是利用府丞牛勤,派人假扮朝心宗余孽,想制造假证来陷害北野王。”“牛勤被查出之后,城主大人为了毁灭证据,又让宁儒伞杀了雷风雷。”“只是没有想到,宁儒伞居然会被府治大人抓住,如此一来,只能是让宁儒伞假死。”“城主府幕僚谭长卿精通医术,以假死之药骗过府衙,把宁儒伞带到城外,又杀一无辜之人再以火焚烧,扮作是宁儒伞已死......”他说到这的时候,百姓们已经沸腾了。不再是窃窃私语,也不再是隐忍不发。他们高声叫骂起来,人群有汹涌之势。院子里,艾悠悠问布孤心:“那份地图,是真的,还是北野王的人伪造?”布孤心此时倒是坦荡:“是我派人所画,本想用做拓跋烈谋逆的罪证。”那东西,本该是今天他占据上风之后,搜查北野王府的时候,派人放在王府里,再假装搜出来的才对。艾悠悠一声长叹。他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蓝袍神官聂无羁回头看向林叶:“我还会再来找你,今天的事大概已成定局,你们也无需担心什么了。”说完后推门而出,跟上了司座神官。不久之后,上阳宫的人全都离开了此地。马车上,聂无羁问司座神官。“座师,弟子有一事不解,那雷风雷到底是谁的人?”艾悠悠回答:“不重要了,不管是谁的人,他死,都只能是因为追查朝心宗余孽的案子而被人所杀。”聂无羁又问:“朝心宗余孽,真的是城主府暗中扶植?”艾悠悠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可没回答就是答案。聂无羁也不再问,回想起来刚才的场面,他忍不住笑了笑:“看着傻,实则聪明透顶,那真是一个可爱的人。”艾悠悠:“你是说拓跋烈?”聂无羁:“弟子是说林叶。”艾悠悠:“死了这条心吧,林叶拒绝神宫好意,难道神宫还会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