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未末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就懂了陛下说的不想给是什么意思。归根结底,不是陛下不想给林叶,不想给宁未末,而是陛下只能给这个女人。许欣舒。宁未末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她,就知道发生的那些事惹了陛下不喜。就算再不喜,陛下也不能把许欣舒怎么样,因为许欣舒是陛下要立起来地一根标杆。如果宁未末没有猜错的话,王洛神明知道自己没有一分胜算却还是要搞出那么大阵仗来,用以掩护地,就是他想给王家留个传承。这事说起来简单,真要是做起来比他谋逆还要难些。因为当天子那样的人准备做了结地时候,一定会比林叶的了结更狠更彻底。王洛神要赢一招。赢的这一招是赢谁?赢林叶?不,赢林叶一招对于王洛神来说,对于王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赢了林叶一招又能怎么样?用赢一招来嘲笑林叶的赢满盘?王洛神要的是赢天子一招,这一招就是许欣舒。他把许欣舒看的太透彻,让谁带着王家某个人安全撤离都不安全,唯有让天子安排在王家的许欣舒带着王家的人撤离,才是唯一的胜算。他算准了,也以为赢了。可他算准的,天子也算准了。许欣舒一定会于心不忍,一定会做错选择。可是,天子现在太需要百姓重拾对谢家皇族的信任和支持,乃至于崇拜和敬畏。天子要把许欣舒立起来,告诉天下百姓,之所以能破王洛神谋逆之案,全因为谢家有个姑娘潜入王家,呕心沥血,终于发现了王家的罪证。宁未末是这样想的,如果他想错了也没关系,因为天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把功劳给许欣舒就能让人闭嘴。许欣舒带着王家人逃走的事永远都不能说出去,要说,就是许欣舒把王家的人送到天子面前的。“宰辅大人,陛下叫进。”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内侍快步走过来,到宁未末近前后俯身行礼。宁未末连忙应了一声,此时的他,比起许欣舒来说也不差什么,两人都可算是惊弓之鸟。丰宁行宫很大,很美,赶上时节又对,美就翻了倍,美的不像是在人间。九月的天气其实很热,可在这山里,凉爽的让人觉得这就是洞天福地。宁未末再次见到天子的时候,天子正在拿着一棵小白菜喂圈里的几只山羊。山羊胡子长,看着像个老学究。宁未末小心翼翼的到了近前,还没开口说话又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了在羊圈的另外一侧,皇后娘娘在那站着。可是,皇后娘娘又不像是皇后娘娘,这是宁未末刚才那一眼就产生的错觉。然后他就懂了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错觉,因为此时此刻,皇后和这圈里的山羊好像并无多大区别。她或许,还没有这山羊自由。见到赵皇后的那一刻,宁未末就知道陛下的筹谋到底有多恐怖。“朕喜欢看到你脸上有这样的神色。”天子掰下来一块白菜叶子喂给山羊,那山羊就一点点的把叶子卷进嘴里。好像它嘴里有个咬合的齿轮,叶子是被齿轮转进去的。“看到你们脸上如此神色,朕就知道,朕还能控制的了局面,也能镇得住朝臣。”天子把白菜递给宁未末,宁未末连忙上前接了,可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喂羊。“以后还会有事能吓着你,若朕的安排总是会被你们看穿,那朕这二十几年来的修行,也算不得什么了。”天子说的修行,是修心。近乎于极致的修心,可不是修的静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宁未末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赵皇后,他总觉得陛下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句话,更不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让赵皇后莫莫名其妙的站在这。天子的每一句话,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极为清晰的针对,而且,当你觉得就是因为足够清晰所以能自己看穿的时候,天子又会让你明白,你看穿了?你看穿了个屁。赵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陛下那句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可宁未末此时还是那只惊弓之鸟,他不敢再胡乱猜测了。天子不排斥不讨厌他这样的朝臣去猜测什么,但那是因为天子知道他们猜不着,在他们猜却猜不着的时候,天子会有些得意。人都会得意,如天子也不能免俗。该得意的都不得意,那还是人?天子在这一刻却忽然说道:“想猜什么就大胆些,朕今日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所以朕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聪明。”宁未末心说陛下你这不是开心而宽容,而是因为开心而狠了些。“皇后。。。。。。”宁未末,又不敢不猜。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也不是皇后?”他用了一个也字。因为他之前去臻元宫见的那位皇后就是假的,此时说的这位用个也字不过分。天子居然点头。没说话,那微微颔首却又显得那么肯定,肯定之中还有着天子极少表现出来的得意。“从。。。。。。什么时候?”宁未末壮着胆子问。天子笑,反问:“你猜?”宁未末哪里敢猜,可他现在很清楚,这是天子对他能力的最后一次测试。之前天子已经让他做到了奉办处宰辅,可天子希望宁未末做到的似乎不只是宰辅能做的那么多。“一。。。。。。一开始?”宁未末再问。天子这次笑的更欢畅了,虽然笑容幅度没有变,可他眼神比刚才更加了几分光彩。“虽不中,亦不远矣。”天子用七个字肯定了宁未末的聪明,换做别人,哪有这般天马行空的猜测。一开始啊。。。。。。那可是一开始。“朕说过,今日开心,你什么都可以问,朕什么都可以答。”天子看向宁未末,宁未末却低下头。天子笑道:“既然你不敢,那朕就来猜猜,你和高启胜在半路上推演到了哪一步。”宁未末心里骤然一紧。天子迈步前行,宁未末立刻就跟了上去,距离保持的很好,不至于让天子觉得需要把话说的声音再大些。“你一定阻止过高启胜推演,对不对?”“回陛下,臣不敢欺瞒,确实如此。”“那高启胜推演到了哪一步?”“臣,不可知。”天子道:“你不是不可知,你依然不敢说,朕都能想到的事,你不可知?”天子的意思是,你比高启胜推演的还要久远还要透彻,你说你不知,朕信吗?高启胜推演到的任何一步,都是你宁未末推演过的。见宁未末脸色很白,天子也不想逼迫他太紧。“你不说,朕来说。”天子一边走一边说道:“高启胜推演到了如果连拓跋烈都是凶手之一,那。。。。。。朕能不是吗?”宁未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臣有罪!”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道:“你还想让朕说几次朕今日开心?”宁未末只好战战兢兢的起身,他不是演的,他真的在发抖,好像连每一个毛孔都在害怕。“朕给你个答案。”天子道:“朕不是。”宁未末明显松了口气,他想掩饰都掩饰不住。天子笑了笑,似乎对宁未末这般反应并不觉得夸张。“刘疾弓的夫人,教导林叶三年的那位婆婆,是朕的人。”天子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看宁未末脸色,从宁未末细微的表情变化天子就能知道,宁未末想到过这些,而且想的可能会很深。天子继续迈步,宁未末弯着腰继续跟着。“当年朕就明白,刘疾弓那样的纯臣比拓跋烈要危险,不是对朕有危险,而是他自身危险。”天子道:“王洛神可以容忍十个拓跋烈掌权握兵,但不能容忍一个刘疾弓做大。”“朕猜到了,朕又怎么可能不管?她本来就是个可怜人,但朕又对她无比信任。”“朕让她跟着刘疾弓,是因为朕需要这样一个人,能时时刻刻给刘疾弓提个醒,注意那些明枪暗箭。”“她也察觉到了,北上就是王洛神等人要害死刘疾弓的陷阱之地,尤其是,之前那些歹毒的混账东西还故意拖延了刘疾弓的粮草物资。”“当时她用尽全力的劝说刘疾弓不要去,她把所有事都给刘疾弓分析的很透彻。。。。。。可刘疾弓给她的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