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天子脚下,也是全中原最繁华的地方。
这里达官显贵多如牛毛,大街上随便一个不起眼的的老头,就有可能是朝中某位大员,也有可能某位大员的爹。
那些在京城既没靠山又没品级的普通百姓,过得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小心许多。
然而即便如此, 京城仍是中原最安定的地方,这里不但没有匪患,甚至连帮派都没有一个,当然,严大小姐创立的严家帮除外。
京城能如此安定,全都要得益于京扈卫,这支队伍自王朝建立之初, 便已成立。
京扈卫有万人众, 大多是由各地军伍中挑选出的好手组成,人数虽然众多,却不归兵部管,而是由皇帝直接负责。
其内职位也与行伍有所出入,除却常见的百户千户外,还分别设有八大校尉,分管不同事务。
像是步兵校尉,手下有三位千户,掌管三千步兵;骑兵校尉,手下则是两位千户,掌管两千轻骑;长弓校尉掌管一千弓箭手。
除此之外,还有负责重骑的屯甲校尉,负责水军的水曲校尉等等。
由于掌兵人数和职责有所差距,八位校尉虽说称呼一样,军职却差着十万八千里。
其中最炙手可热的两位,自然是分去五千人马的步兵校尉和骑兵校尉,二者都是从四品的官阶。
虽说是从四品,但京城的官员历来比外地官员要高上半品, 因此这二位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足够充当一方封疆大吏。
至于剩下几位,除了某位上不得台面的守门校尉,其余几人皆是身份堪比千户的正五品军职。
……
京城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全部由那位上不得台面的正六品守门校尉负责看守。
每个大门分配了一百官兵,总共算下来也才给了这位校尉四百人,就这还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多给了。
守门校尉名叫王三,虽说和执掌王朝的皇室没有半毛钱关系,却也算得上是家世显赫。
王三的老爹名叫王溪山,正儿八经的兵部侍郎,官拜正三品,而且隐隐还有上升的趋势。
大哥王韬略,人如其名,文韬武略智勇双全,正五品的千户,驻守北部沿线。
二姐王迎丝,誉满京城的才女,曾因一首《梨花叹》深得皇后青眼, 被破格提拔为女官, 平日负责陪着同样柳絮才高的皇后娘娘聊天解闷。
就连那位姐夫也是上一届科考的探花,与王三的二姐王迎丝成亲后,在岳父的引荐下,成了当今太子的伴读。
虽说伴读看起来不起眼,但明眼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时日无多,圣上一旦仙逝,作为皇帝唯一血脉的太子,便是继任大统的人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伴读的探花郎,自然会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届时其成就甚至会超过他那位侍郎岳丈……
兴许是名字起得随意了些,纵使满门英才,王三仍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他幼时不爱读书,学文不成,身子又孱弱吃不得苦,学武也不成,加上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受的疼爱终究是要多一些,最后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性。
王溪山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谓费尽了心思。
先是托关系给他在府衙找了个文职,结果干了没几天就把府台给打了,虽说那府台不过官拜五品,但却有个在宫中做娘娘的亲妹妹。
王溪山纵使贵为三品侍郎,也还是得拉下脸面给人家赔礼道歉,最后里外搭了不少银子,此事才算作罢。
文职不行,当爹的又给他转去了武职,结果没干几天,这个败家子就嫌没油水,拍拍屁股走人了。
年愈五十的兵部侍郎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恨不得抽死这个不肖子,可手中的鞭子举了半天,愣是没舍得打下去。
王侍郎不得已,只得厚着脸皮进宫为儿子讨了个守门军官的活,大儿子王韬略恰好回家省亲,听说这档事后,就顺手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提溜到了京扈卫。
本以为这家伙干个几天又要喊累,不成想这一干居然就是五年。
守城官兵又苦又累,经常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按理说像王三这种纨绔是铁定待不下去的,可经不住这活油水太足了,多少人想做还做不来。
京城商业繁荣,货物往来都要经过四座城门,且京城对来往货品盘查一向严苛,只要守门士兵觉得有问题,便会上前乱翻一通。
瓷器绸缎这种金贵东西,被他们翻一遍基本上脏的脏破的破,也就别想卖了,至于毛皮一类的,则更简单直接些,他们会以携带跳蚤为由直接拉走“销毁”。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那些没权没势没倚仗的商人,只能破财免灾,“自愿”交上孝敬钱,也就省去盘查了。
五年时间,王三从守门小卒,做到了守门校尉,虽然依旧被其他几名校尉瞧不起,但进到兜里的钱,只有自己清楚,这个位置就算给他个一品大学士,他都不愿意换。
……
这日王三难得来城门一次,来了也没别的事,就是和手下卒子聊天打屁,就在之时,他看到远处有一位着天蓝大缎的男子骑马而来。
京城显贵云集,就算那缎子华贵,也引不起王三的注意,所以他仅是瞥了一眼,便扭头继续和属下讨论起哪家窑姐屁股大了。
身着蓝缎的男子知道京中不得纵马的规矩,到了门口便下马而行。
当男子牵马路过王三身旁时,王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愣在了当场。
“大人,怎么了?”
直至男子远去,王三才被手下的惊醒,他错愕道:
“刚刚那位,是二王爷。”
“啥?二王爷不是去江南就藩了吗?”
这名手下显然不是不谙世事的主,王朝有铁律,没有圣谕,藩王不得随意离开藩地,更不得进京,否则以谋逆论处。
一个卒子都知道的事,王三自然知晓,他喃喃自语道:
“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
王柄德入了城,一路向东,在经过一间烧饼铺时,停下了脚步。
“老板,来两个烧饼。”
“好嘞!”
烧饼摊老板生的五大三粗,身高近七尺,看起来比本就不低的王柄德还要高出一个头。
“老板家的烧饼真香,给我闻饿了。”
“那是,咱家的烧饼一开炉,整条街都能闻到香味。”
老板自吹自擂,王柄德含笑不语。
待到两个烧饼包好,王柄德一手接过烧饼,一手递上四个铜板。
烧饼摊老板见到铜板明显一愣。
“怎么,不够?”
“够了够了。”
说着,五大三粗的汉子便揣起了铜板。
王柄德一边牵马沿街而行,一边打开油纸包,然后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吃起来。
不多时,一百轻骑裹挟着尘土奔来,为首的正是京扈卫骑兵校尉,一行人将犹在逛街赏景的王柄德围在中间。
骑兵校尉一拱手,“请王爷随我进宫。”
王柄德看着手中被尘土弄脏的烧饼,皱眉不语。
“王爷,陛下有请。”
见对方不答话,骑兵校尉再次开口。
“知道了。”王柄德冰冷回到。
一行人马很快行至宫门口,以大内统领邹顺为首的侍卫们又将王柄德带至御书房。
看着众人严阵以待的模样,王柄德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
“王柄德,你当真要反朕。”
御书房内,皇帝面带愠怒,看向跪在阶下的亲王。
“臣弟不敢。”
王柄德将头低到不能再低,整个上半身几乎匍匐在地。
“还有你不敢的?
安东卫,你伙同水匪围攻卫所,趁机劫走了朝廷的二百火铳。开平卫,你用三个侍妾换走了一名善于用兵的千户李家庄,你带走了一个算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