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夏皇道：“凌杰，这就是你和三法司府调查出来的结果？”
凌杰道：“是。”
夏皇道：“此事连国师和内务府都调查不出来，为何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问清楚？”
凌杰道：“我见过蓝雨，这些信息都是蓝雨透露给我的。我顺着他讲述的线索一个个核实，最终都核实上了。”
夏皇微微道：“把蓝雨提来询问。”
凌杰道：“他已经走了。奏章你粘贴了他亲自书写的内容讲述，还有亲笔签名。”
夏皇道：“古宅里面的大火，是他自己放的？”
凌杰并没有隐瞒，转而道：“是。”
他直接认了下来。
夏皇道：“你故意放他走？”
凌杰道：“是。”
这件事，凌杰也直接承认了。
夏皇满脸怒容：“他是最重要的人证，你敢放他走？”
凌杰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着想。”
夏皇冷哼一声：“你还敢说是为了朕着想？”
夏皇易怒，带来的威压特别大。
饶是凌杰都感到难以呼吸。
但凌杰还是硬着头皮承担下来，深深道：“我这么做，两个理由。第一，此前太子犯下大错，引爆秦川之战，朝野上下都请求严惩太子，但陛下却一力包庇。经此一役，谁都知道陛下护短。这一次太子犯下大错，蓝雨自然也担心陛下包庇太子，把他给杀了。我提议让他来求见陛下，但是他拒绝了。”
夏皇不冷不热的道：“为何不强行把他提过来见我？”
凌杰道：“一方面，我不敢。我担心强行让人把他带过来，陛下一怒之下把他给杀了。另外一方面，是没有必要。他所说的一切线索，我都找到了实证，足可证实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经得住考究。”
夏皇面色很难看，整个勤政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凌杰继续道：“陛下是圣明之君，贤名在外。如果真的为了包庇太子而犯下大错，做臣子的，有大罪。在大罪和小罪之间，我选择了为陛下着想。在个人和陛下之间，我选择舍弃个人，维护陛下！”
夏皇冷哼一声：“说的好听。巧舌如簧。第二个理由呢？”
凌杰道：“我必须放他离开！太子的过错，是个人的过错。大错已经铸成，不应该由陛下和整个大夏帝国的无数朝臣和子民为太子买单。秦川之战，就因为太子的过错，葬送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导致秦川之地出现了长时间的混战。当时我身为局内人，不好多说什么。但这一次，我凌杰可以自己身死，但绝不想陛下和这个帝国，再因为太子的过错，承受无端的灾难。”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洪亮如钟。
言罢，凌杰还昂起头，做出一副甘愿慷慨赴死的表情。
如果是不了解凌杰的人，还真的要以为凌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呢！
感天动地啊！
神明都被你感动了。
吹牛比最厉害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凌杰知道，这是自己必须承担的一切。
要想让陛下废掉太子，光有外力还不够。还必须要有内力。而凌杰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催生这股内力。
而凌杰无法彻底颠倒黑白。
这样漏洞太大。
与其如此，凌杰索性在事实的真相之上，稍微添油加醋，修饰一番。看看能不能骗过夏皇。
这是凌杰的一次豪赌。
凌杰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皇后的回答了。
项熊宇去见过皇后，凌杰是知道的。
但皇后是否会表态项熊宇把九层水晶塔借给太子使用一事，凌杰还拿不准。
皇后会这么说吗？
一半一半。
首先，皇后并不知道凌杰在这里和陛下的对话，更不知道对话的内容。
但这不是问题，凌杰知道万全肯定会在问话的时候加以引导。比如完全会在提问的时候先问——凌杰说项熊宇曾经把九层水晶塔借给太子使用一段时间，是否属实？
那么就看皇后怎么回答了。
如果皇后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就证明凌杰的奏章完全属实。
基本上可以蒙混过关了。
如果皇后的回答是否定的。
那么，凌杰提供给夏皇的奏章说辞，就还有最后一点模糊的地方。虽然不能说这奏章不可信，只不过可信度没有那么完美罢了。
那么，皇后有配合凌杰的动机吗？
根据凌杰的推测，答案是肯定的。
为何？
皇后必然也不希望看到夏临朝待在太子之位上。当年太子就是因为干爆了瑞亲王，冤杀了瑞亲王，才上位太子的。
要知道，瑞亲王可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啊。
她岂能不报仇？
再说了，现在皇后的亲儿子北狄王夏丰年，雄霸北狄。统御上百个行省，军威正盛，功勋巨大。只有把夏临朝踩下去，废太子。
夏丰年才有上位的可能啊。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皇后都有极大的可能配合万全。
但具体如何，凌杰并无把握。
一切，都要看万全的回话。
夏皇忽然陷入了沉默。
过不久，万全折返回来。
夏皇道：“怎么说？”
万全道：“刚刚问过皇后娘娘了，一切和总督凌杰所说的一样，没有半点出入。项熊宇的确去见过皇后，表明要把九层水晶塔送给皇后。这是匈皇的一番心意。”
夏皇道：“皇后可说项熊宇把九层水晶塔借给太子使用一段时间的事情？”
万全道：“说了。”
万全说的很笃定，没有任何迟疑。
凌杰此刻也松了口气。
成功了！
凌杰知道，这一次入宫，已经安全了。
皇后这般回话，一锤定音！
终结了太子！
所有的证据链条，都完美了。
果然，夏皇陷入了沉凝，许久后道：“好啊，太子好大的胆子！废物一个。就为了一个九层水晶塔，居然不惜诛杀大匈帝国四皇子项熊宇。窝囊不堪。就这样的一个人渣废物，还有何脸面忝居太子之位？我大夏帝国的千年基业，岂能交给这样的垃圾？”
“上次包庇他，本想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免得动摇国本。没想到这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还差点拉着无数朝臣下水，更差点毁了朕的一世英名。”
夏皇，怒了！
凌杰趁热打铁的道：“夏临朝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知晓自己无论犯下多大的过错，陛下都会包庇他，原谅他。这已经形成了惯性。如果陛下觉得我做的有不好的地方，恳请陛下责罚！”
凌杰再次主动请罪。
夏皇道：“你做的很好。这件事后续，你有什么建议？”
凌杰道：“此事关系到太子的处置问题，微臣人微言轻，不敢多说。”
夏皇哼了一声：“你不是口口声声表示愿意为帝国捐躯么？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让你说。”
凌杰知道，自己的危机已经度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催生内力，让陛下厌恶太子了。
一定要狠狠的戳中皇帝内心最软弱的那个地方，才能让夏皇对太子失望透顶。
凌杰道：“这就要看陛下对太子怎么看了。如果要力保太子。只能和大匈帝国开战。如果陛下不想和大匈帝国开战，那么，我建议给大匈帝国一个交代。能化解此事，最好不过。”
夏皇道：“说具体的。”
凌杰道：“我认为，太子毕竟是帝国储君，未来的皇帝陛下。贸然处置太子的话，容易动摇国本。不如给太子一个机会。这样既可保全陛下的圣明，也可以让太子主动选择处置的方式。”
万全此刻立刻道：“是啊陛下，处置太子，事情非同小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不妨把这一切交给太子选择。是战是和，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选择舍弃自己，保全帝国。保全陛下的颜面，那么就让太子自己主动提议解决。如果他选择开战，保全自己，那么……”
万全说到最后，选择了沉默。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太子真的这么自私，那么太子也没必要留着了。
夏皇微微点头：“万全，由你亲自去问询太子的意思。得到答案后，立刻告诉我！另外，凌杰你也一同前去吧。”
凌杰抱拳道：“问询太子这么大的事情，微臣不敢。还是请陛下亲自去问询吧！”
夏皇冷哼一声：“这个逆子，如此是非不分，朕懒得见了。你们代朕去就是了。”
留下一句话，夏皇拂袖而去。
勤政殿内，只剩下凌杰和万全两个人。
冷汗，顺着凌杰的额头，不断的往下流。
刚刚夏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凌杰，给凌杰带来无法想象的压力。但凡凌杰的心志稍微松弛一点，只怕这会儿已经被陛下的威压给压垮了。
君王之威，果然不可小觑啊。
走出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快亮了。
解语花站在皇宫大门外，迎着寒风等待着。看到凌杰走出来，她兴奋的迎了上去：“公子，你可算出来了。这几个小时，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凌杰微微含笑道：“我没事，这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嘛。”
凌杰笑的很灿烂。
后面跟上来的万全都笑了一下：“凌先生可真是好手段啊。着实叫人震惊。眼下，我们一起去东宫问询太子吧。这已经是太子最后的机会了。”
凌杰点点头：“万公公请。”
东宫！
此刻仍旧被禁军封锁。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意识到这里发生了天大的事情，纷纷打开窗户，远远的观望着。
不过他们不敢靠近，也就从窗户探出半个脑袋看着。
凌杰和万全两个人连夜赶路，再次来到此地。
进入大门后，两个人脚步走的飞快，风风火火。
万全道：“趁天亮之前，速速解决此事，是最好的方案。这一个晚上，不知道多少人都没睡觉呢。”
凌杰道：“是啊。一会问询的时候，由万公公你来主导吧！”
万全道：“我去问询怕是没有效果。我知道凌先生的想法。你先去安排一下，等妥当之后，我再来完成最后的问话即可。”
凌杰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万全笑道：“凌先生见外了。我在书房外等你。”
凌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罢，凌杰带着解语花走进了书房之中。而万全带着小德子和小栗子在门外等候。
小德子问了一句：“师父，太子这是要被陛下放弃了吗？”
万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都闭嘴。这是天大的事情，岂能乱说？”
小德子被吓得不轻，微微点了点头：“明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一旁的小栗子倒是没有说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倒是不停的看向书房。结果万全猛的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把：“别乱看，三法司府总督大人问话，你听那么多干什么。”
小栗子浑身一抖，连忙点头称是。然后缩了回去，不再多看。
书房里。
太子颓废的坐在沙发上，神色暗淡，浑身发抖。头发也都凌乱了，看起来和之前神采奕奕的那个太子，判若两人。
看到凌杰带着解语花走进来，太子只是暗淡的瞥了凌杰一眼，冷哼一声：“凌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解语花站在门口的位置，给凌杰放哨。
凌杰缓缓走了进去，坐在地面的一个台阶上，兀自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你高估了自己，我代表三法司府来和你谈谈。”
太子声音都沙哑了，冷哼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谈的。”
凌杰夹了口烟，笑了：“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夏临朝面色扭曲。
是啊，自己怎么就一步步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太匪夷所思了啊。
这些过往的事情，太子都不敢去想了。
凌杰道：“我刚刚见过陛下了。陛下对你很失望。这一次的事情比之前秦川的事情要大的多。陛下显然不可能保你。你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但是呢，死法也有很多种。我给你分析分析。”
凌杰夹着烟，神情淡定，悠闲自得，慢慢的讲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你难逃一死。但，皇贵妃怎么办？”
皇贵妃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
夏临朝原本还算淡定的情绪，瞬间就炸了。
他如同一条疯狗一般，死死的盯着凌杰：“是你，是你算计了我？”
凌杰夹了口烟，笑了：“本来想让你多活两天，但你既然怀疑到了我的头上。那么，你就活不过今天了。”
“天，快亮了！马上就要开朝会了。”
凌杰慢慢的站了起来，抬头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白亮光芒。
“万公公！”
凌杰忽然大声叫了一句。
万全从外面走了进来，道：“总督大人，怎么了？”
进来的，只有万全一人。
凌杰道：“太子已经疯了，开始乱攀咬人。我认为，这件事还是在朝会开始之前就处理的比较好。免得百官非议，毁了陛下的圣明。”
万全顿时感觉到了什么，当下道：“你的问话结束了？”
凌杰道：“我没什么好问的。我想万公公也没什么好问的。直接去给陛下回话就是了。你说呢？”
万全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一抹笑容：“总督大人说的是。我知道怎么回话了。”
凌杰拱手道：“有劳万公公！”
“不客气！”
万全冲太子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这一刻，太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当下疯狂的嘶吼着：“你们要谋害本太子！你们要谋害本太子！！！！我要入宫面圣！”
他，疯狂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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