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菲说出这话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了。
变得凛然，刚硬。
一个英武刚烈的女子，跃然而出。
她的锋芒，表露无疑。
她身上还有着愤怒，悲戚。
那是被放弃的痛苦，那是被舍弃的悲愤。更是对未来一次豪赌。
凌杰并未表态，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这个女子。
这一刻，在凌杰的眼里。
她是如此孤单，萧索，甚至有几分可怜。
这是一个女子对命运的嘶吼！
许久后，凌杰深深叹息：“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对赌自己的命运么？”
叶菲陡然道：“不错。你算是个坦诚的人，你说的话，虽然有点针对，但我知道是大实话。既然如此，我也不想伪装什么。我可以改变阵营，我也可以追随你。但，你得拿出压制我的实力来。否则，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着，她都拉开架势了，随时准备和凌杰动手。
凌杰却笑了一下，在旁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很惬意的吸着烟，淡淡道：“刚刚血浮屠不是说了么，我的修为早就被废掉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修为实力的人啊。你对我动手，岂不是显得不公平。”
“你非要动手的话，不如直接和银狐动手。她是我的灵兽。修为境界和你一样。”
凌杰指着旁边的银狐。
银狐很配合的拉开架势，霸气道：“别小看我。我很强的。如果你连我都打不过，就没资格和我大哥动手。”
说着，她跺了跺脚。
脚下的七个庆轮躁动不安，涌现出强盛的力量。
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动荡起来。
大战，随时一触即发。
凌杰就这么坐在石头上，静静的看着即将动手的双方。
见叶菲迟迟没动手的意思，凌杰催促道：“别干站着了，动手啊。”
叶菲没有动手。
她收起双手，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叹息道：“你不想动手，我也不会动手。我知道你不会放我走，杀了我吧。我不反抗。”
声音很悲凉。
这个女子在这个瞬间，放弃了对生存的追求。
一心求死。
那是对人生的绝望。
凌杰道：“叶菲，我知道你对我的未来表示怀疑。我不和你动手，你担心我没有未来。担心我会死在滴血城。担心你选择了我，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但是，我能答应你一件事！一件世界上其他人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绝望中的叶菲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凌杰：“什么事？”
凌杰吸了一口烟，吐出漫长的烟圈：“我凌杰，对你叶菲，此生，不离不弃。如果有一天遇到了非死不可的情况，我凌杰会站在你面前。敌人要杀你，那就只能从我凌杰的尸体上踏过去！”
洪亮的声音，犹如一颗炸弹，在叶菲心中炸开。
她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瞳孔放大，死死的盯着凌杰。
这个少年的影子，深深的刻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心脏醉了，骨头发麻。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对叶菲来说，这番话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话，这是最美妙的声音。
一个被屡次放弃的女人，忽然有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太感人了。
不知道怎么子，叶菲的眼眶忽然就变红了。
且不说是否相信凌杰说的话，但光是听着声音，她就被感动的眼睛湿润了。
叶菲道：“天下会骗人的男人太多了，你说的话，就靠谱吗？谁能见证？”
凌杰夹了口烟，并没有表态。
忽然——
银狐站了出来，大声道：“我银狐，见证！在大哥还是脉轮境的时候，我就跟着大哥了。这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大哥舍生忘死保护我！”
叶菲冷哼一声：“你是凌杰的灵兽，自然这么说。”
就这时候——
“我见证！”
解语花忽然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我是解语花，当初爆发秦川之战，我被秦辅城的城主利用支配，是凌杰拯救了我。我从此选择归顺凌杰公子，公子和我同生共死无数次，不离不弃！”
“我见证！”
海澜这时候走了过来，笃定道：“我是海澜，追随凌杰公子已经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来，我跟随公子独自入京谋事，公子从一个明镜府的右侍郎，一步步历经万千磨难，搬倒夏东王，搬倒梅妃，搬倒镇国公，搬倒夏恒，搬倒杨贵妃，杨国丈。最后搬倒前太子夏临朝，扶持新太子夏岩上位。一路走来，公子和我，生死相依！”
这两个人的出现，说的话，表现出来的表情和态度。
深深的震撼着叶菲。
说实话，叶菲的心志此刻已经动摇了。
这一幕，太震撼了。
银狐继续道：“红盟会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见证者。大哥在中海起势，在汉江创立红盟会，一步步带着红盟会从一个偏安一隅之地，走向整个大夏帝国。红盟府，大哥裂土称王，结果红盟府战败。大哥为了保存红盟会的子弟和会员。甘愿臣服夏皇，承受万千骂名！”
“一鲸落万物生，一人扛起红盟万千荣辱，是大哥。虽千万人吾往矣，是大哥。取义舍生虽死不悔，是大哥！”
银狐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场上炸裂。
叶菲瞳孔放大，看呆了。
浑身发抖。
这就是凌杰的魅力么？
凌杰眼看差不多了，瞥了解语花和海澜一眼：“你们怎么跑过来了？”
解语花道：“太子殿下说你来见夜舞，他不放心，让我们过来看看。”
凌杰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都回去吧。我要和叶菲单独聊聊。”
海澜道：“公子，你怎么把夜舞和血浮屠这两个敌军统帅给放炮了？用他们作为人质威胁敌军，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解语花道：“是啊，公子你是否太草率了。”
凌杰道：“无妨，这两个人的死活，不重要。在我看来，一万个夜舞和血浮屠都比不上叶菲一人。”
这话轻飘飘的说出来，再次给了叶菲很大的触动。
“好了，你们走吧。城外敌军随时可能有异动，你们两个都是高手，需要时刻去城墙警戒。这里不会出事。”
凌杰再次说了一句。
解语花和海澜两个人拱手告别。
凌杰又冲银狐道：“银狐，你也去城墙之上警戒吧。”
银狐不放心的道：“如果她对你动手怎么办？”
凌杰摇头，笃定道：“她不会的。我只是和她聊聊天罢了。你去吧。”
“行，大哥你多保重，我走了！”
银狐也没多说，直接一闪身就不见了。
城墙之下，只剩下凌杰和叶菲两个人。
凌杰仍旧坐在石头上，静静的看着她：“现在，咱们可以聊聊了吗？”
叶菲很诧异的看着凌杰：“你把她们都叫走了，就不怕我对你动手？”
凌杰很淡定：“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动手么？如果你非要动手杀我，我也没办法啊。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叶菲咬了咬牙，道：“那你就不怕我直接翻墙跑了吗？我就算不杀你，若是要跑，你能拦得住？”
凌杰道：“不是拦得住拦不住的问题。”
叶菲问道：“那是什么问题？”
凌杰道：“是我想不想拦你的问题。”
叶菲道：“你会拦我吗？”
凌杰道：“拦住你的人，却拦不住你的心。这样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叶菲沉声道：“凌杰，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好，也很优秀。你身上的魅力的确感染到我了。但你想一次性收服我。还做不到。这样的决定对我来说太大了。我不是小孩子，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凌杰夹了口烟，起身道：“你跟我来。”
凌杰也不管叶菲石头同意，转身就朝旁边的城门口走去。
叶菲权衡再三，最终选择跟了上去。
很快，凌杰两人来到了北城门口。
城下的无数守军看到凌杰，纷纷恭敬行军礼：“汉中王好！”
“汉中王好！”
“……”
大伙儿异口同声，军容整齐。
凌杰微微点头，算是和他们打招呼。随后，凌杰带着叶菲直接走到了城门下。
凌杰亲自打开城门。
“枝芽！”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透过朦胧的夜色，叶菲能够看到十里外的驻军营地。
叶菲愣住了：“凌杰，你要做什么？”
凌杰指着前方的敌军大营，夹了口烟：“你看，前方就是你们的大营了。如果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我不阻拦！”
“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凌杰能给你的，就是永生不弃，生死不离。我凌杰会拼尽一切的力量，包括自己的生命，护你一世周全！”
“我希望你留下来，成为我的人。”
“但如果你坚决要回去，那就走吧。”
凌杰一口气说完，转过身，背对着敌方的驻军大营，不再看叶菲。
叶菲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深受感动。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乱了。
很乱很乱！
长久以来，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乱了心。
虽然和凌杰只有短暂的接触，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临，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怎么都挥之不去！
甚至她感觉到，凌杰就是自己生命中一直苦苦等待的那个人！
那个带自己走出黑暗，走出迷茫，走出痛苦，迎向光明的人！
但毕竟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纵然凌杰说的天花乱坠，纵然叶菲内心都乱掉了。但她终究是个成年人，成年人稳健的处事惯例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之中。
要她现在就选择凌杰？
难！
她很想踏出那一步，但还是忍住了。
但看的出来，叶菲此刻的心情几乎处于崩溃的状态。她咬紧牙关，冲凌杰道：“凌杰，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遇见你，很开心。谢谢你放我回去。如果下次爆发战争，我会尽量保你不死！”
叶菲说了一番话，然后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刚开始走的很慢，但走出城门，出现在孤零零的荒野之上的时候，她的脚步加快了很多。大步流星的朝对岸的大匈帝国军营走去。
她，走了！
终究还是走了！
银狐这只小狐狸，忽然趴在了凌杰的肩膀上，喃喃道：“大哥，她已经走了。”
凌杰夹着烟，神色暗淡：“我知道。”
银狐有些不甘心：“你就这么放她走？是不是太便宜她了？为了她你已经放走了夜舞和血浮屠。现在一无所获，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凌杰夹了口烟，没说话。
银狐继续道：“我知道大哥想收服她，但接触的时间毕竟这么短暂。你对自己的信心再大，也不能一点后手都不留啊？”
凌杰道：“你都开始教训我了？”
银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大哥，我就随便一说。你姑且听之就是了。你是大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凌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把银狐的脑袋：“这才像话。放心吧，我留了后手。她就算今天走了，也一定还会回来。”
银狐很诧异，表示怀疑：“这么确定？”
凌杰道：“是。”
银狐无奈摇头：“我感觉你被她的美貌妖娆给迷惑住了。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诶，算了算了，你是大哥你都对。我去修炼了。”
留下一句话，银狐闪身就消失了。
只剩下凌杰孤零零的站在城门口。
凌杰没有回头去看城外的叶菲，而是背对着她，自顾自的抽完一根烟。用大拇指掐灭烟头，扔在地上。凌杰叹了口气，转身朝里面走去。
那背影，显得萧索，孤独，忧伤。
走入大门，凌杰忽然停下了脚步，冲两侧的士兵道：“关门吧！”
“是，汉中王！”
两个士兵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随后分别推着左右两侧大门合闭。
“轰隆隆！”
大地震动，大门缓缓合闭。
眼看大门就要彻底关闭的时候，忽然——
大门外的荒原之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凌杰！”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凌杰一直苦苦等待的声音。
凌杰猛然转头看去，只见荒原之下，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色旗袍的高挑美丽女子，她转头凝视着凌杰。
凌杰，也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
彼此凝视。
良久后，叶菲忽然大声道：“我现在追随你，还来得及吗？”
她这话几乎是大吼出来的。
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凌杰大声道：“来得及！”
叶菲忽然笑了。
笑得很开心。她迈开脚步，快速的朝凌杰小跑着过来。她穿着高跟鞋，跑起来的时候双脚一掂一掂的，像一只美丽的小天鹅。
冲到凌杰身前，她直接扑进了凌杰怀里。
紧紧的用抱着凌杰。
她紧抱着凌杰后背的双手，用力很大。仿佛在抓住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生怕流失了似的。
凌杰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任凭这个女子紧抱着自己。
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凌杰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此时此刻的凌杰，只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此间的世界，如此的美丽。
叶菲忽然一口咬在凌杰的肩膀上。
很用力。
直接咬出了鲜血，留下一个很醒目的齿痕。
凌杰忍着，没说话，也没躲闪。
叶菲娇俏道：“你记住自己说的话，我追随了你，你对我永生不弃，生死不离。你这辈子都不虚抛弃我。”
这个女人，咬了凌杰一口，还敢用这样近乎半撒娇的语气和凌杰说话。
凌杰可是汉中王啊！
大名鼎鼎的汉中王！
好在凌杰大气，也不和她一般计较，当下扔掉烟头，反手紧抱着叶菲，沉声道：“你放心，我说什么都不会抛弃你。”
这一刻，凌杰只觉这世界是如此的好啊。
收服了这个大美女，对凌杰个人，对整个西线战事，都有无法想象的帮助。
凌杰兴奋啊。
如果不是考虑到周围还有人，身份也不太符合的话，凌杰此刻就直接亲她一口了。
然后告诉她——叶菲，你可真棒！
但凌杰还是忍住了。
自己已经不算太年轻，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懵懂少年了。
凌杰只是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凌空旋转了几圈，郑重其事的道：“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太好了。”
凌杰确实很兴奋。
两个人拥抱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分开。
这本身就很离谱。
两个认识才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居然搞得像认识了很多年的红颜知己，旷世恋人似的。
而且，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反而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
分开之后，凌杰还很激动的握着叶菲的手，道：“叶菲，你跟我来！”
凌杰带着叶菲进入了前方的夜色之中。
叶菲想都没想，直接跟了上去。
此刻的黑夜，仍旧那么的宁静，安详。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凌杰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了一处北城门外很安详的荒废广场。
这里以前是一个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