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军歌遥遥传来,乘风飞入千家万户,激越雄浑、声势浩大、余音袅袅。
这本是将士们出发前往战场与敌人作战时用作送别和鼓舞士气的歌。
现下听来,竟是有几分凄凉与悲壮。
是啊,从此以后,在大营中,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裴小将军的身影了。
远远的,一抹不起眼的红色身影正站在夕阳下的高楼,朝着大营的方向伫望。
夕阳照红了她娇丽而清美的面庞,微微有些刺眼。
然而,她还是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离开。
踏歌而行了好一段路,那歌声却仍未停止,继续一遍又一遍的唱着。
让裴枭然不由回忆起,那些烽烟滚滚、战旗猎猎的日子。
还有那些并肩作战的热血男儿。
胸中的报国壮志重又被歌声唤起,然而,那些过去的日子,却再也不会回去了。
裴枭然忽的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却阻挡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
这种与将士们一起吃穿住行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奋力杀敌的情谊,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在充斥着药味的寝殿之内,朱濂溪自是也听到了那遥遥传来的歌声。
他白皙的面容隐在背光之处,看起来格外的阴沉难辨。
沈廉侍立床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良久,才听得自家的主子听不出心绪的道:
“他们……还真是一群很重感情的人呢……”
沈廉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字斟句酌着轻声应道:
“裴小将军曾在大营中呆了那么多年,又与将士们一起抛头颅洒热血。
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些情谊来……”
朱濂溪却没有再说话,殿内继续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这样的人,若是手中长掌实权,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过了许久,久到沈廉以为朱濂溪已经睡着时,对方却忽又幽幽的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沈廉的神态更为谦恭,知道此时若是说错了一个字,便保不齐是灭顶之灾,便打算拿捏好分寸再回。
可是,想了想,想了又想,聪慧敏捷如他,竟还是想不出究竟该怎么回。
因为……
实不相瞒,在他心里,也觉得自家的主子颇有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嫌疑。
所以,他一时不想去附和他。
不过朱濂溪说的也对。
如裴枭然这般既得民心、又得军心的人,若是手中还有了实权,必然是会被大加忌惮的对象。
可是……
她是女子啊!
纵使掌了实权又如何?莫不是还能自己篡位做皇帝不成?
在朱雀长长的历史记载之中,可从没有女子掌权做皇帝的先例。
沈廉觉得自家主子颇有些杞人忧天。
而且,裴枭然的忠心简直路人皆知。
沈廉觉得,如果裴枭然都不能被信任的话,那么放眼整个朱雀,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了。
一个人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身边却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也没有,难道不会觉得孤寂清冷吗?
沈廉想起曾经自家主子为了裴小将军而不惜拖着病弱的身体一起陪她上战场的时候。
再看看如今自家主子对于裴小将军的疏远与隔阂,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世态炎凉啊~
他从未看透过这个主子的心思,从前是,现在是,未来应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