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这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一般,当头淋下,虽然让我冷彻骨髓,却也让我在瞬间明澈了起来!对!我不能逃避,我没有任何选择逃避!我的逃避,锦心、罗衣、文绣、哥哥全都可以原谅,可以体谅。可是玉珑呢?玉珑她还那样的小,她还那样的小。如果没有了足够强大的人来庇佑,恐怕她,她不仅仅是瞎了眼那样的简单了!云姐姐,虽然现在是云嫔,可毕竟也还是在皇后跟惠妃之下。皇后如此的蛇蝎心肠,如何能容得下她们母女二人!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绝对不可以将我的玉珑就这样任意置于敌人的屠刀之下!我,绝不能就这样逃避!我,绝不能就这样自甘堕落!我必须要彻彻底底地奋发,要彻彻底底的打倒一切阻碍我的力量!我必须要站在这天下至高的顶端,这样才能为我的玉珑,为我所有在乎的一切人挡风遮雨,让他们再也不会受到半点的伤害!眼泪已经干涸,因为想透了,所以再也没有理由落泪。擦干了眼泪,我跪直了身子,朗声对太后道:“太后,多谢您的一番指点。长歌已经想明白以后该如何做了。只是长歌毕竟年纪太浅,很多事情都不如太后看的这样睿智、这样的深远。长歌想请太后指点一二,帮助长歌迅速上^位,重新夺回这一切的繁华跟荣耀!”“好孩子,好孩子。”太后的声音总算带了一些欣慰,她的手轻轻抚摸上了我的头发,放缓了声音道,“你能这样说,可见你是真明白了。人一旦明白了,也就什么疙瘩都能解开了。其实你该知道,皇帝对你的心是最诚的了。后宫这样多的女人,唯有你才是他自己相中的。他唯一一次微服出巡,就看上了你。其他的女人像皇后,不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皇帝也是男人,男人嘛都是这样,越是稀少的就越是珍贵。你是他自己挑中的,他自然待你跟其他人不同。哀家为何选中了你,也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只是后来皇后告诉了他那日宫中花灯也是哀家安排的,你也是哀家的人,听从了哀家的吩咐才故意装出那样来跟他邂逅,他心中肯定犯了嘀咕,自此便存了心。以为你之前的种种也是装出来的。我这个孩子,太过聪明,也便就太过自苦了。不过还有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是最喜欢一个‘真’字吗?现如今你要重新得到他的心也无他,只有一‘真’而已。你便索性将所有的伪装顾虑全都抛掉,用你最真的那一面来对他,他自然会感受到你的真心。”我摇摇头:“太后,我寻常对皇上已经是一片真心了。自问没有什么假意,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还要用什么样的真心去对他,他才能感受到。”太后了然一笑,目光悠远:“说你是小孩子嘛。你所谓的真心,不一定是皇上想要的真心。他如今对你最有心结的还是你跟我联手欺骗他的事情,如今你只需要做一个姿态让他知道你对这一切根本不稀罕,他自然会回心转意的。”“长歌愚钝,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姿态,皇上才会最终回心转意。还请太后指点一二。”我长跪不起,祈请太后指点。“其实倒也不难,你只需……”太后附耳过来,在我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起来。从小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心中的郁结似乎尽数打开了。一个人沿着小路慢慢地走回了曲意堂,却发现罗衣好好地正在那里等着我,点着油灯,正在缝衣服。见我来了,罗衣忙迎上来:“小主,你去哪里了?让罗衣好一个担心。”“我去见太后了。有水吗?我喝一口。”我坐在椅子上说。“有。”罗衣忙倒了一杯热水来,递到我的眼前,“小主去见太后了?小主如何找到那里的?为何要去见太后?太后有没有为难你?”“没有。”我一口气喝干了那碗白水,只觉得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对了,皇后不是带着人去找你了吗?怎么你现在竟然好好地在这里了?”我赶紧问罗衣这个问题,“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没有。皇后开始还想着将奴婢带走,好好惩戒一番,谁知道皇上不知道如何来了。来了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将皇后斥责了一顿,仍然将我送回了曲意堂,还送了好些东西来,说是叫咱们别发愁呢。”罗衣轻轻笑笑道。我瞥了一眼这屋子里堆放的各种各样的吃的喝的用的东西,不由得浮上一丝冷笑:“再有这样一天了,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定然也有新的模样了。罗衣,你快去收拾几件家常衣服,打成包裹,明天咱们一起离了这里,再也不回来了。”“离了这里?小主,咱们怎么离开这里?若是离开了,又要去哪里呢?”罗衣错愕道。我唇边绽出一丝微笑:“自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哼。好了,我先去睡了。明日定然又有无数繁杂错乱的事儿,你不要多想,只跟着我就好了。记得,帮我找一把锋利的大剪刀,明日要用。”我说完这些便不顾罗衣,径自起身去睡了。要养足精神,才能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艰难险阻。吃饱了,才有力气打狼嘛。第二日早晨起来,吃了罗衣准备的清粥小菜,找出最青灰色的一件麻布衫子换上,只将一头的青丝披泄在羸弱的肩头。一概的首饰配饰全数摘下,半点妆也不化,素手纤纤,只将那一把剪刀藏在了衣袖之中。“收拾好了,咱们走吧。”我淡然道,转身就走。罗衣也不多问,只是将包裹拿起来,悄悄跟在我的身后。门前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牛车,上面堆着一大堆的木桶。坐在前头的赶车人下来,对我做了一个揖:“小主,小老儿是给皇宫送米酒的小王头,奉命带小主出宫去。小主就戴上这个白色的帽子,到时候坐在车尾,咱们就这样出去了。”我点点头:“辛苦老王哥了。”罗衣忙接过帽子来,先给我戴上,再给自己戴上,然后我们两人坐在车尾,那小王头见我们坐稳了,便一扬鞭子,牛车便慢慢驱动了。牛车吱吱嘎嘎的走得很缓慢,幸好我跟罗衣穿的都很低调,还戴了这样一顶帽子,所以宫中人谁也没注意到我们。我安然坐在牛车上,看着这华丽无比的宫殿群落在我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心,也越发的明净起来。今日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晴空万里。一行行的大雁结成人字形,往南边飞去。日光倾城,艳阳的光像是一把金针,无处不在地洒落下来,照得人眼睛都花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搭在额头上,想要遮挡一下这般强烈的日光,牛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原来恰是到了城门口了。老王头将手中的通关凭证给守城的护卫看,那些人也跟他都是老相熟了,无非是笑闹几句。老王头便搬出来一桶小的米酒递给他们:“这是小老儿特意留给各位长官的,五年的米酒,是最好的。孝敬各位长官。”那些护卫们见有酒喝,不由得眉开眼笑,随便查了一番便要放行。我坦然坐在车尾,眼看着牛车吱吱嘎嘎地又开动起来,忽然瞧见宫殿里面奔出来一伙人来。一边大声叫着什么,一边往这边狂奔而来。我眼中浮现起一点悲喜——你果然,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老王头仿若未闻,赶着牛车依然悠闲的驶出了城门。罗衣倒是很忐忑,压低声音道:“小主,那边的那些人,莫不是来追我们的吧?”我瞧了瞧那些人,舒了一口气,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闲事莫管,你我就要脱离苦海了,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可是小主,我们出来之后到底要去哪里,小主可有了主意了?”罗衣低声问。我勾起一个清艳的笑容,从衣袖中掏出那把锋快的剪子,将帽子摘下来,抖落一头的青丝。打开剪子,任由它反射出最激烈的阳光,我轻轻地挽起一缕乌发,然后打开剪子,使劲剪了下去!“小主!不可!”罗衣阻拦不及,只得惊呼。但是已经晚了,已经有一大缕的乌发悄然滑落了下来。微风吹过,我抬手,近似着迷一般地看着自己的发被清风吹走,像是一朵朵蒲公英一样,在碧蓝的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飘荡,飘荡。“此生不得自由身,便叫你们替我实现了这自由吧。”我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发飘飘散散,随风奔去天涯各处,只觉得心头豁然开朗,怡然自得极了。正要伸手再剪下一绺来,手却一麻,虎口一阵,手中的剪刀便掉落在了牛车下。同时,一个身形极快的人在瞬间来到了我的身边,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娘娘!您不能这样做!”“文,文大人?”罗衣一看是文青,倒是唬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