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人人到！然而素雅却并不为此庆幸，反倒担忧了起来。如今她刚刚被传到未央宫，皇帝便立刻来了，这不是摆明了来救人吗？太后和皇后更加不会给素雅好脸了。皇帝甫身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太后脸色不善，皇帝自行起身，笑道：“舒常在怎会在此？”素雅自然表现出谦卑的模样，不敢答话。太后斥道：“皇上政务繁忙，哀家不过招舒常在来说说女人家的体己话，这便急着来救了么？”“太后误会了，儿子是来向太后说，敬王王妃苏宛儿有了身孕，这等大事，儿子想办一次家宴。”皇帝神色无异，太后随即笑道：“原来如此。哀家还以为，皇上是来救人的呢。”皇帝奇道：“舒常在怎么了？需要儿子来救？”太后不答，看了眼皇后，皇后站起，恭谨道：“舒常在妄议国事，太后正在教训。”皇帝一脸轻松道：“原来如此。此事朕在来的路上也听人说了，既如此解释一下也好，免得有什么不好的话传了出去，有伤皇家颜面。素雅棋艺高超，朕技痒，便去和她下了一盘，并无其他。至于朕最终选择敦亲王出征，那是因为敦亲王本就战功赫赫，当可事半功倍。敬王年轻，此番王妃有孕，实在不宜出征。”皇帝一进门就先说了王妃有孕的消息，此后才解释了这些缘由，这也让太后无话可说。如此看来，倒是真和舒常在无关了。半晌，太后平静了脸色，轻声道：“舒常在，你起来吧，哀家错怪你了。”素雅连忙谢恩起身，随即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皇帝眼疾手快的扶了，笑道：“许是昨夜素雅没有休息好，朕便赐你软轿，一同回宫吧。朕今日已翻了你的牌子。”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素雅脸红了又红。太后绷起脸，“皇上，你当哀家不存在吗？”皇上笑了笑，便俯身退出，连带着素雅一起，徒留一肚子气的皇后在慈安宫。太后皇后在今日事情上多有理亏，此刻不便开口，倒也随他们去了。回到重华宫，还未等皇帝进门，素雅便跪地不起，“皇上，嫔妾此番身子不适，实在不适合侍寝。还请皇上顾念嫔妾，去江姐姐那里吧。”皇帝许久未曾去看江贵人，听得素雅如此推脱，倒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馨月阁。那里原先是瑞雪阁，自从蓉嫔搬走，江贵人搬来，便改了馨月阁，是重华宫的左配殿。素雅在锦茜的搀扶下起身，踉跄着回了主殿。“小主昨夜侍寝，今日东跪西跪的，可别弄坏了身子才好。”素雅惨然一笑：“身子坏了也还罢了，心里难受又该怎么办？锦茜，他有孩子了……”锦茜对素雅的事情几乎无所不知，此刻自然清楚素雅口中的“他”是指谁了。更何况，敬王妃有孕，敦亲王出征的消息，她也已经知道了。今夜，江贵人迎来了久未见到的皇帝，素雅迎来了心神俱伤的消息。翌日，整个宫中都开始传说，沐皇贵妃走出了多年未曾离开的重禧宫，在丫头的陪同下，造访了舒常在。素雅对沐皇贵妃来访的行为也是震惊不已。“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沐皇贵妃是宫中唯一的皇贵妃，在后宫中，是连皇后都要敬畏三分的人物，素雅自然行了大礼。沐皇贵妃温柔的笑笑，将素雅扶起，坐下。素雅亲手泡了茶，给沐皇贵妃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恭顺的坐在沐皇贵妃旁边。沐皇贵妃盯着素雅的脸看了许久，才幽幽的叹气，“当真是与本宫当年一模一样，天下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素雅笑了，隔着热茶的水汽显得些许不真实：“贵妃娘娘想必应该知道，素雅的胎记，是怎么回事吧。”沐皇贵妃打量了半晌，开口之后，道：“所以本宫才会感叹世事巧合，竟会如此。素雅妹妹可否听本宫一句劝？”“娘娘请说便是。”沐皇贵妃严肃的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胎记真相如何，愿无第四人知晓，无论是本宫，还是你的。”素雅恭顺跪下：“嫔妾遵命。”“你是聪明人，自是明白的。”沐皇贵妃拿起桌上的茶放在唇上抿了一下，赞道：“果真是好茶，茶香四溢，却并不过分。这般淡淡的香甜清爽，倒是让人留恋不已。”素雅道：“多谢贵妃娘娘夸奖。”“素雅妹妹在宫里的生活还习惯么？”沐皇贵妃忽然转了话题，弄得素雅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赶紧答道：“嫔妾在宫中时日已不算短，还算习惯。”“是么？”沐皇贵妃眼神迷离，似看向远处，眼睛却是向着素雅的方向。素雅不知沐皇贵妃的用意何在，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沐皇贵妃的所有问题。快到中午的时候，沐皇贵妃才敛了神色，不经意的道：“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顺，中乘的方法是若即若离，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也可说是欲擒故纵。而当今圣上最得不到的便是鸢儿。”“啊？”素雅愣了，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态度是非失礼，低了头，不再说话。沐皇贵妃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温和的笑道：“皇上最得不到的，是当年的鸢儿。你明白么？”素雅点点头。沐皇贵妃轻轻摇头，“你记住，我的意思是，皇上最得不到的，最想要的，是当年的鸢儿，而不是如今的沐皇贵妃。如此，你可懂了？”素雅惊讶的抬头，看着沐皇贵妃，更加不解。沐皇贵妃此番正是在教导她如何获得圣宠，可她也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沉寂了多年，皇帝求而不得，此刻却忽然走出重禧宫，还教别人如何承宠，这实在……沐皇贵妃似看出了素雅的想法，冷笑道：“本宫在这皇宫中沉寂这么多年，忽然觉得太寂寞了，便想走出来散散心，多结交几个姐妹一起给这个冷清的后宫热闹热闹。”莫名的恐惧席卷了素雅，沐皇贵妃话中的拉拢之意极为明显。只是如今的拉拢，却似乎并没那么简单。话说尽了，沐皇贵妃自动离去，连招呼都未曾打。素雅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