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退楚无奇,怒杀了无竭大法师,一时之间,情势得到了根本性的逆转,但得胜之后的罗刹僧皇却仰头望天,甚至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这一代至强者却是疲态尽显,仿似突然老去了百年。“小子,你过来。”罗刹僧皇很快就恢复了凌厉的神色,但眼中深处那一抹哀伤却怎样也掩饰不去。方天纵走了过去,恭敬一拜,说道:“在下方天纵,见过僧皇您老人家。”罗刹神皇深深的看了方天纵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免礼吧,看你的样貌也不似和无竭一伙的,待本皇处理好这些俗事我们再聊聊。”方天纵没想到罗刹僧皇如此好说话,也是微微一愣。很快,大殿外有了动静和响声,紧接着,无数的武僧手握兵器冲进大殿之中,眼看大殿内一片狼藉,尸体横陈,这些武僧都极为震惊,但此时的武僧都是忠心于老僧皇的存在,并非是之前投靠无竭大法师与楚无奇的叛徒,眼见惊变发生第一件事赫然就是保护老僧皇与白玉莲花高台上的幼僧。罗刹僧皇对此不置可否。片刻之后,大殿之门又被重重推开,一个身材魁梧高大丝毫不逊色于老僧皇身披紫色袈裟的巨汉迈步而入,他脖颈间挂着一窜巨大的白骨头颅,每一个都有巴掌大小,横眉怒目,一只赤裸在外铜浇铁铸般结实的胳膊上刺有夸张的龙象之纹,赫然如一个护法金刚般威猛惊人。“师尊、师尊你老人家可好,小师弟可曾受到伤害!”这巨汉进门便扯着闷雷般的嗓子大吼,震的人耳鼓都隐隐发麻。方天纵也被这巨人一眼扫过,巨人的眼神极为凌厉,方天纵只感到仿似有一股刀锋从身上刮过似的,皮肤隐隐生痛。而巨人的目光扫过方天纵手中的青霜之刃时,眼神顿时一紧,气势凝重起来。“摩诃,不碍事,这位方施主乃是我们的朋友,得他相助,才击杀了叛逆,休得无理。”老僧皇出言说道,且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鲜血。巨汉大惊失色,赶紧闪身过去扶住老僧皇,关切的问道:“师尊,你老人家没事吧。”罗刹僧皇微微摆手,巨汉当即转身朝着大殿中的众武僧吼道:“都给老子出去,把守住各方要道,让八部天龙卫守住宫殿,不可让任何疑犯逃出!”巨汉的话滚如闷雷,烈烈而动,响彻一整个大殿,众多武僧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纷纷走出大殿。这个时候,巨汉才将老僧皇扶至白玉莲花高台前坐下,沉声问道:“师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告诉弟子说是无竭与无奇他们谋逆,此事可是真实?”至此时,方天纵才确定此人的真实身份,乃是赫赫有名的罗刹神国第一高手,僧皇三大弟子之首——“龙象武僧”摩诃无相,罗刹神国开疆拓土、征伐四方的第一高手。此人被称作脾气火爆,神力惊人,但按眼下的表现来看,此人分明粗中有细,否则也不会将大殿中的武僧赶走才询问叛逆之事了,分明就是一个有着张飞面孔、孔明心肠的厉害人物。老僧皇叹息一声,闭目不语。老僧的表现坐证了摩诃无相的猜测,巨汉顿时勃然大怒:“这两个畜生,我早就说过,无竭不可信,师尊却还将宫中护卫大事交给其负责,三师弟更是城府深沉,典型的笑面虎,师尊,你许我五万僧兵,我这就去把他二人给抓拿回来。”“耶律已经被杀了。”罗刹僧皇疲惫的叹息一声,闭目不语。摩诃无相先是一惊,旋即赶紧跪拜说道:“是徒儿莽撞,惹师尊您伤心了,还请师尊责罚。”老僧皇微微摇头,“错不在你,昔日我若是听你之言,也许不会有今日的萧墙之祸。”说完,老僧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师尊,您不可再伤心了,身体要紧。”摩诃无相顿时大惊。罗刹僧皇帝微微一笑,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淡淡说道:“不要紧,我天命将至,即便再维护也是枉然,大限将近,总是要去见佛祖的,摩诃,你修行这么多年难道连这些都未可尽知么?”摩诃无相只是以头磕地,一语不发。“罢了,你性子刚烈,有些事不去经历永世都难以悟出,耶律雄长已死,但楚无奇逃脱而出,你先去追拿他吧,他的叛逆之党可能还潜伏在城中各处,务必要一一缉取,不可留下祸根。”“是,谨遵师命。”摩诃无相以头磕地,接着长身而起,大步迈出宫殿。只是在其转身之时,眼角凌厉余光狠狠的扫了方天纵一眼,那一眼似乎在警告对方不要玩什么花样。对此,方天纵只是撇了撇嘴。待摩诃无相离开大殿之后,老僧皇这才转过头来对方天纵说道:“方施主,如今有话你可以明说了。”然后老僧不待方天纵答话,又对着白玉莲花高台上的小沙弥挥了挥手,慈祥的说道:“妙无,你且过来。”那小沙弥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挺着羸弱的身躯,走到了老僧皇旁,盘膝坐下。老僧皇则爱怜的抚摸了下幼僧的头颅,微微一笑,神色极为安详。倘若不是熟知历代僧皇不可有家眷子女的话,方天纵都会误以为对方是一对情深的祖孙了。不过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方天纵将一肚子臆想压下,沉声说道:“在下前来是意欲请僧皇大人出面,与我暗中结为同盟。”“暗中结为同盟?哦,方施主这话有些含糊啊。”老僧皇微微一笑,大有深意的扫了方天纵一眼。方天纵暗道一声秃驴果然难伺候,不过他还是接着说道:“烈刃古国的天云女皇其心太野,若是放任其施展报复,不消十年,则罗刹神国必会危如蚕卵。”老僧皇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是低头询问身旁的小沙弥:“妙无,你看这方施主说的话可有道理。”那小沙弥抬起头来,一对菩提般晶莹剔透的双眼轻扫过方天纵。方天纵的心头顿时生出一股古怪至极的感觉,就仿似自己被人剥了个精光赤身裸体呈现于别人眼前似的,毫无隐秘可言。这小沙弥只扫了方天纵一眼,便让他生出忌讳莫测的深邃之感。“这小子不简单。”方天纵顿时在心中给这小沙弥下了界定。小沙弥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师父,方施主其实言过其实了,天云女皇虽然野心勃勃,但却受制于孔雀王朝的掣肘,双方在近日都获取了上古神遗之物,神兵巨像的威力虽然让两国实力倍增,但却互相牵制,局面其实未曾有过多变化。这样一来,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时我国倾向于哪一方,哪一方便会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弟子不觉得我国形势危急。”方天纵听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番话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能够看清楚情势而且不为任何因素所迷惑的人却是极少,这小沙弥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但却对局势有如此清晰的预判,不可谓不惊人。方天纵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惊色,笑着说道:“这位小师父说的不错,但却是一叶蔽目,目光过于短浅了一些,百年之内,罗刹神国的确无忧,但以天云和孔雀的对峙,百年之后必然会分出一个高低,想在两个大国之间求生存只是权宜之计,不可长久,看似一时的安稳却为日后种下灭国的祸根。”小沙弥微有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清明,反驳说道:“方施主严重了,这话虽说不错,但对眼下而言,似乎方施主的处境更为艰难,天云攻打你方,不过是猛狮扑兔,而若是垂涎我罗刹神国,还需绕过孔雀王朝,这几乎是无可作为的事,旁人答应,孔雀王朝也绝不会允许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哈哈……”方天纵长声一笑,大声说道:“当真是童子之见,我在寒青支脉经营,颇有根基,其中无数丰富矿藏,还有许多异族相助,假以时日,必然能够与贵国首尾呼应,可保千年长久太平,可若是被天云剿灭,那这些资源便悉数落入烈刃古国之手,只怕局势顷刻间就会有一个极大的逆转,届时怕后悔都已然来不及了。”方天纵言辞激厉,但小沙弥却只是莞尔一笑,犹如处子般静谧,静待方天纵说完才淡淡说道:“方施主,此时你在砧板,作如鱼肉,小僧却是安坐钓鱼台,百年无忧,即便你说的舌灿莲花,可利益在前,画饼都是虚妄之物。”说完,这小沙弥对着方天纵眨眼一笑。方天纵微微一愣,这小沙弥笑时两眼若弯月牙,眼神清澈,很有些萌死人不偿命的感觉。不过对方却是奸猾,就是摆明了要你方天纵把好处摆上台面,人家看了条件才答应考虑,一时之间,方天纵颇有种对上了一头狡猾至极的小狐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