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他这样子说，也不能完全消除璇玑内心的不安，她还是想要去见一下黎昕，最起码要说一声对不起。是她不够沉稳，要是换做其他人，肯定能处理地更好，不像她现在。董清牧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她说道：“夜晚外面比较冷，披上斗篷吧。”璇玑很诧异于董清牧能读懂她的想法，还是她太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她不知道，董清牧还真的有这项能力，能通过很细微的细节，观察出一个人的内心想法。这也是黎昕在后来，和董清牧疏远的一个愿意，他不想自己的内心被别人看出来。璇玑感激地朝着董清牧点点头，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能看懂她内心想什么，她都感激董清牧为她做的一切。夜晚军营里面的风更加清劲，一阵阵地吹来，璇玑紧紧抓着斗篷的口子，她好久没有在冷风中走过夜路。最近的那次，都已经是五年多以前，在城门都尉府上做奴隶的时候，距离现在也不算是太远，可是璇玑却有种隔世的感觉。地上的白雪映衬着天上的圆月，就像是洒了一层银粉在地上，璇玑伸出手掌心，都能看到掌心的纹路。远远地，就看到哨岗矗立在前方，一个身影站的笔直。她笨手笨脚地爬上竹梯，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黎昕，而黎昕却背对着他，像个忠诚的守卫，看守着属于他的王城。“黎昕。”璇玑咬着下唇，颤着声音叫黎昕的名字。在看着他冷峭的背影时，璇玑忽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悲哀，她那么努力，那么小心翼翼，为的，不过是能靠近曾经温暖过自己的天。可是，她做的这一切，却不知道有没有做对，还有没有值得努力下去。黎昕在她还没靠近哨岗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她了，地处高势，加之他的视觉很敏锐，有人靠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来这里做什么？”黎昕的声音，可以和雪地里的白雪相比，一样的冷。他没有转过身来，就能想象出璇玑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如兔子般，楚楚可怜。其实他有点烦这样子的璇玑，虽然第一次见璇玑的时候，她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可是却带了更多的坚韧，在逆境中，再怎么不如意，都没有如今这副楚楚可怜，像惊弓之鸟一般。但是，他不知道，璇玑之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如此，都是因为他冷漠的态度所致。“我过来这里看一下你，只是这样子而已，并没有其他原因。”璇玑想，黎昕可能是生气了，生她的气。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想待在他身边，就算是遭受白眼，她依旧愿意留在黎昕的身边，而不是一直给予她微笑的董清牧的身边。“那现在看到了。”黎昕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他手执长矛，就这样子笔直地站着也有几个时辰，加之天气寒凉，整个身子早就麻木了，能还笔直站着，全凭一股毅力。璇玑还想说什么，发现又有人爬上哨岗来，那人看了璇玑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走到黎昕的身边，小声说道：“参领，我是来换班的。”黎昕听到这句话，笔直的身躯才轻微地摇晃了一下，收起长矛，错身过璇玑，爬下竹梯。璇玑见状，忙在身后跟上。黎昕苍白着脸，嘴唇早就冻得乌青，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紧地抿着。别的哨兵远没有他站的那样笔直，完全地不需要，他这样子的行为，更像是在警醒和惩罚自己似的。他大步走在璇玑的前面，也许是站立的时间过长，手脚都给冻麻木了。雪地软榻，黎昕一脚踩下去，加之身子僵硬，趔趄了一下。一直紧跟在身后的璇玑见状，是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去把他扶住，不料黎昕比她想象中还重，她贸然伸手出去，不仅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是扰乱了黎昕的步伐。导致的结果是，璇玑自己给雪绊了一下，顺势把黎昕也推到摔在雪地里。黎昕还好，眼疾手快，就算麻掉了身子，已经能快速地把手撑着地上，不至于整个人都扑在雪地里。但是璇玑就没那么幸运，面前没有可以扶的东西，整个人都趴在雪地里，身上的斗篷把她都盖住了。黎昕刚稳住自己，回过头来想问一下璇玑要闹哪样，却看到璇玑整个人扑倒在雪地里，脸上、头发、衣服哪里都沾染了雪沫子。他嘴里的话没有说出来，硬是被咽了回去，沉着脸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都从雪地里拉出来，才说道：“你是故意的么？”璇玑抖了一下激灵，忙缩回手臂，拍着身上的雪沫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黎昕瞥见她紧张地两只小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心里面暗暗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他招惹回来的，从五年前多以前，这就是他自己招惹回来的。“走吧，难道还要在这里站着？”黎昕看着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很怀疑要是他不说话，她是不是会一直站在雪地里不动。璇玑看着黎昕，几度想要张嘴说对不起，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她和黎昕之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隔膜，怎么都找不到当年的感觉。是什么让他们两人变成这样，除了时间，璇玑找不出其他答案。回黎昕营帐的路，璇玑很是熟悉，几乎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这里。因此跟在黎昕的身后她一直低着头，也能很平稳地跟着回到那里，一路上总算没有再出任何事端。一直站在营帐外面的勤务兵朝着黎昕敬礼后，看了璇玑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黎昕往后瞟了璇玑一眼，说道：“进来吧。”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黎昕把璇玑安置在自己的营帐里，随意拿了些衣物，就去洗澡。也许是在军营里待久了，多多少少也沾染了粗犷的气息，就算璇玑坐在一边，他也能旁若无人地拿起衣物，往外面走去。就算没有璇玑在一边收拾，营帐里面还是一样的整洁，丝毫没有一点凌乱，除了这里的东西很少以外，黎昕的习惯也很好。不过，这样子的整洁让璇玑心生一种挫败感，她以为在她做勤务兵的时候，能在黎昕身边收拾头尾，总算是有点作为。但是，她没在这里的时候，依然整洁，便觉得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怎么能没有挫败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