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等人在第二天一大早就班师回去，留一些人驻扎在营地而已。浅仲也带着自己的人马跟着一同回去，因为他答应了黎昕，一同到苫城去。只是，明明打了胜仗，就算对方是陈国的锦亲王，照样也逼得退兵二十里地。但是，在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时候，有几个人，却是连一个假笑都挤不出来。浅仲拉着缰绳，骑马走在黎昕的身边，从昨夜他一个人喝闷酒到今天早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阿昕，你好歹说一句话，这样子好渗人呢。”浅仲想要调试一下气氛，但是这句话一出，却没有换来黎昕的回答，整个气氛更加怪异。青学在一边跟着，同样的也是不说一句话，昨天他派人到战场上找了一天，没有找到璇玑的尸首，还算是有一丝希望。但是今天，据探子回报，昨天抓到的一百多个俘虏，没有用以要挟提出任何要求，而是全部杀了，并且火烧掉。黎昕一早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阴沉着脸，也不说话，更不发脾气，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大家都以为璇玑死了，连尸首都没有办法找回来。青学心里面也不好受，毕竟璇玑得到这样的结果，和他下了绝杀的命令有关，而黎昕并不知道他私底下背着他这样做。“首领，璇玑说不定还活着呢。”青学小声说道，其实他也并不讨厌璇玑，只是在璇玑和黎昕两人之间，选择了黎昕罢了。黎昕依旧没有说话，骑在马背上，看着远方。其实浅仲和青学两人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去，在早晨听到探子回报的消息以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无法思考。他要是不把剑柄拿出来，璇玑就不会跟着出来，他明明知道战争险恶，还把璇玑带过来，阵前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他也没有坚持把璇玑送到驻地。阿绿被青学安排在马车背后，就再也没有人理会她。同样的，她昨天整整一夜为璇玑担心，今日却听到这个消息，不停地责怪自己。不管他们心情如何沉重，大胜仗的士兵们却是兴致高昂，花费比以往更少的时间，不需要两天就回到了卫将军的营地。董清牧早就知道他们今日回来，很难得的在外面迎接，他倒是很悠闲，可怜副将阿启却要把他的活全部忙完，还要做的很体面。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远处的树林里树叶耷拉着一动不动，春末夏初的季节，很多地方开始进入雨季。黎昕还有浅仲等人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走向正等着迎接他们的人。董清牧见到黎昕，上前去还没有开口，黎昕就漠视过他，一直往卫将军那边走去，像是做简单的交待。浅仲在后面牵着马，看到董清牧，露出浅浅的笑意说道：“还亲自过来接我们吗？”“毕竟是打了胜仗，好歹要做个样子，不是么？”董清牧对着熟悉的人，说话总是那么欠揍，全然没有平时人前清冷的样子。“嗯，我去看看璇玑，好做个称职的兄长。”董清牧说着，往马车后面走去，他想着璇玑是个女孩子，怎么着也不会让她一个人骑马，所以往后面走去。听到说要去找璇玑，浅仲的脸色变了一下，沉了下来，想要开口叫住董清牧，但是终究是没有开口，好些话，他也说不出口。黎昕和卫将军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就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也不过是离开了几天，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连桌子上都还没有灰尘，但是璇玑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疲惫地坐下来，两只手扶着额头，想要想一些东西，但是脑子了却像被浆糊凝住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没等他闭上眼，董清牧已经来势汹汹地掀开帘帐走了进来，黎昕才刚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就被董清牧一把揪住衣领。“璇玑是怎么回事，我问你璇玑是怎么回事！”甚少这样生气的董清牧，此刻正怒气冲冲地看着黎昕，大有说错一个字就杀了的感觉。黎昕看了董清牧一眼，移开了眼睛，并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董清牧更加的生气，他捏紧了黎昕的衣领，用力一甩，把他摔倒床榻的位置去。黎昕比起董清牧，要瘦弱一点点，力气也没有董清牧大，被狼狈地摔在床板上，直接砸断了床板。“真是粗俗啊，董清牧。你敢对自己的首领动手，要有死的觉悟呢。”黎昕揉了一下被砸到的肩膀，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极度的冷漠。董清牧眯起眼睛，看着他，两人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坐下来惺惺相惜谈话的人，他们的友谊只能体现在危急的时候的救援，放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叫阿绿的女子是谁，我允许你用璇玑去换别人了吗？”董清牧才没有理会他的眼神，什么权利，什么天下，从来不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一开始，他走的路，就和黎昕是不同的。“阿绿啊，我不知道。”黎昕苦笑了一下，用手扶着额头，他怎么可能用璇玑去换别人，可是，这个是璇玑自己的选择，他没有办法去阻止。董清牧不再看他，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算问出点什么，璇玑也不会回来，一切都是白费。“对了，忘记祝贺你打胜仗，这回你乔迁有喜了。”董清牧的话语，充满了讽刺，感觉上就像是，用璇玑去换来的乔迁。黎昕的脸苍白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个看不懂意思的笑容。“是啊，祝贺我吧，我要回苫城了。”董清牧冷冷地看着他，捏紧的拳头松开来，也没有刚才那样的愤怒。刚才他走到马车那里，掀开布，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而不是璇玑，这个心情，和他等待瑶儿，却等来一具尸体，有什么区别。要怎么样，才能接受璇玑可能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找不到。他的妹妹瑶儿也是这样，现在璇玑也是这样，没有一个人他能保护得了。“阿昕，这往上爬的路，走快了摔下来会很痛的。”董清牧说完，走了出去。黎昕看了一眼断掉的床板，董清牧下手还真的是不留情。“会摔得很痛么，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黎昕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下来，自嘲的说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悠游寡断的，也许是遇到璇玑以后吧，但是现在璇玑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悠游寡断，要给谁看呢？想到璇玑，又是心中的痛，自从璇玑遇到他以后，他就一次也没有给璇玑安宁的生活，反而是一次次的把她从安宁的生活里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