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容画好图纸方位，看着璇玑认真地样子，便放下笔，任由她去思索。他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子谈论过军事，而且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姜国女子，到底在她身上，可以得到什么。对于璇玑是否能想出办法出来，他一点的不抱希望，只是想看看她的能力，估算卫将军和黎昕的能力罢了。璇玑自己用羊毛笔，在宣纸上面点圈画线，时而又否定，时而又画线。搁置在边上的灯芯已经了大半，夜锦容看着她始终不做声，任由她去想，自己走到一边拿出剪子把烧焦的灯芯剪去，再添了灯油。“用火攻。”几乎是快要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璇玑忽然抬起头，看着夜锦容，漆黑的眸子里像是发出亮光来。“怎么攻。”夜锦容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问道。“先说我们这边，陈国多溪流，一般说来将士们都会游泳凫水，用火攻就算敌兵引水下来，将士们也不怕。”璇玑打着比划继续说道：“再者，如今恰好是四月天，吹东南方，我军处在东南向，风是由我们这边往敌军吹去。”“你说的这些，都是前提条件，如何实施火攻。”火攻，夜锦容不是没想过，但是弓箭手射出去的箭可以到达敌区，但是绑了烧着的布条加了重量，就射不到敌区。璇玑并没有说话，而是在纸上写了“孔明灯”三个字。夜锦容看了一眼，蹙起眉头：“这个有什么用。”“风向。”璇玑看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说哈。夜锦容看着璇玑，又看看宣纸上面的三个字，沉思了一下，觉得有点豁然开朗，却又有疑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利用风向把孔明灯吹向敌区，然后叫弓箭手射下来？这样行不通，孔明灯这点火焰，连番薯都烤不热，能做什么火攻。”终究还是小女娃一个，想的东西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但是能想到利用风向和孔明灯，夜锦容心里也有点赞叹，的确是有点想法。不过，他才刚刚说完，璇玑便摇摇头。“孔明灯的残骸落在地上，自然只能是慢慢熄灭，但是如果地上有灯油呢？”“灯油？”夜锦容看着她，又看着一边的灯台。“我刚才看到你在添加灯油，想到的。”璇玑诚实的回答说道，她不是邀功的人，也不想再夜锦容面前邀功。“选百来死士，身上马匹上挂满油瓶，由先锋开路，一路杀进敌区，他们的作用不需要杀一个人，只要把灯油抛洒，砸碎在在地上，湿润泥土。再借着东南风，放飞孔明灯，由弓箭手射下，着火的残骸一旦落地，就会有连营的火灾。”璇玑一脸平静的说着，一边的烛火跳跃着火光，把她的脸映衬的不那么真实。尚算稚嫩的脸上，露出冷冽的英气。“你......”夜锦容看着璇玑，璇玑说的计策，虽然简单，但是如果真的实施起来，他甚至能看到那两千多敌兵被火烧死的景象。“这些，也是黎昕教你的？”“不是。”璇玑回答说道，黎昕是不可能教她这样的事，杀人打仗这些事，黎昕一个人做就够了，不需要沾惹了璇玑的手。“你的计谋，说的轻巧，我还需和总大臣商议。”夜锦容调整了一下呼吸，一些事情，说出来以后，便觉得很简单，但是在还没说出来之前，就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璇玑这个女子，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看来把她带回来是正确的。见夜锦容的脸色不再冷酷暴戾，璇玑顿了一下，问道：“那么现在，我不需要斩断手脚，由人伺候着？”这些话，她信以为真了？夜锦容不觉感到一丝好像，刚才说着牺牲百来死士，一下子烧死敌军两千来人时，脸上表露出来的英气，和现在，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不需要。”夜锦容嘴角漾开笑意。璇玑想了一下，又说道：“那么侧妃她呢？”说到侧妃，夜锦容的脸稍微沉了一下。“为什么要替她说话，你可知道她刁难过你，也撤走过你的大夫，要不是你的丫鬟过来求情，说不定你早病死了。”“我只是一个奴隶，如果每个刁难我的人都要去恨的话，估计这辈子我要恨得人都恨不完。我的确不喜欢侧妃，只是觉得，她作为政治的牺牲品，有点可怜罢了，锦衣玉食又如何，还不是和奴隶一样，身不由己。”璇玑说完，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眼眸子对上夜锦容的眼睛，说道：“留她一条性命，总是可以的吧。”“等大破魏军，我再给你答复。”夜锦容避开这个话题，侧妃的性命，他是不打算留的。自古以来，为什么有诛九族，怕的就是余党报仇。房间内，要是没有人说话，便会静的吓人，璇玑抿着嘴唇，她的眼睛盯着宣纸，上面有她的笔迹，下笔沉稳有力，她的笔迹是模仿黎昕，全然没有女子家该有的温婉。刚才是被夜锦容的气势被压迫，才全神贯注去思考着要如何制敌，但是如今已经没有了气势的压迫，她就开始后悔了。要是真的大破魏军，那么这两千余人的性命，算不算都是因为她而葬送了呢？想到这里，璇玑的手颤了一下，碰掉桌面上的羊毛笔，浓重的笔墨溅在地上，散出一朵朵黑花。“你怎么了?”夜锦容看到她微微颤着的手，问道。璇玑勉强的笑了一下，弯下腰捡起羊毛笔放在笔架上，顿了一下，望着夜锦容，轻声说道：“你第一次出征打战，是什么时候？”“问这个做什么？”夜锦容看着她，和刚才的熠熠生辉相比，如今的她更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要是他们因为我而死，那么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的家眷们，要怎么办，这个债我要怎么还？”这样的话，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行军作战的人的嘴里，一个举棋不定的人，没有资格讨论战事。到底是她太过于单纯，还是黎昕那她保护的太好。“不会的，就算是记恨，也是记恨我，因为是我号令大军这样做的。”夜锦容看着璇玑，就算她见过杀人，见过修罗战场，但是她并没有亲手沾染鲜血，始终狠心不起来。璇玑并没有因为他这样说，便释怀开来，她愿意去读兵书，是因为要成为黎昕的利刃，而不是帮助夜锦容去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