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上的明月如水般清冷，亘古万年幽幽散发着冷光，照亮了多少人的心事，残忍地看着地上的人，清清冷冷。黎昕睡不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熟悉，好像无论去到哪里都能看到璇玑走过的痕迹，笑过的声音。但是，谁都不再提起她，哪怕一个字都没有。良子去找郭大爷，说说笑笑，大厨子也在一边搀和几句，但是谁也没有说起璇玑。卫将军和黎昕还有浅仲，百里扬等人一起谈起苫城的事情，口诛武帝，但是谁也没有主动提起璇玑，已经没有必要，一切的仇恨就留在明天，战场上见分晓。天还没亮，黎昕就已经醒来，打算去做最后的一番巡查，才刚走到队伍中，就看到良子早已经骑着马，在一边巡视，见到黎昕走了过来，下马作礼。“罢了，虚礼不用多。”黎昕只是稍微点点头，他和良子的交集不多，只是知道他是董清牧提携上来的骑兵，这次是主动要求来到这里，明明知道那么危险。良子牵着马，和黎昕并肩走在一起，看着士兵们的准备，以前都是他和董清牧这样做，今日却换成了良子，而董清牧一个人在苫城，黎昕一点都不感到担心。“为什么把她弄丢了。”良子和他走了一路后，忽然说道。黎昕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微微抬起头看着良子，两年了，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刚毅的线条，也越来越有担待，再也不会幼稚的用欺负来引起璇玑的注意。“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放开璇玑的手。”良子对上黎昕的目光，略带倔强地说道，眼前的人是中郎将，他的顶头上司，稍微说错一句话，都可能这辈子的前程就毁了。黎昕皱起眉头，狭长的凤眸子稍微眯了一下，他可从来没有想过，除了他还有谁会喜欢璇玑，有种很怪的感觉，心口像是泛起了酸意。从来都没有想过，有这样的可能，还有别人心里念着璇玑，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一直认为，璇玑是他一个人的，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害死璇玑的人，就是那个逃走俘虏是不是？”良子的沉稳，依旧不及黎昕，为璇玑报仇，就是良子这次来这里的最主要的目的。就算她曾经拒绝他，毫不留情，他依旧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黎昕忽然间很羡慕像良子这样的人，无牵无挂，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顾不管。等第一抹艳阳升上来时，就是他们出发的时候，这次卫将军挂帅，亲自出征。听着号角的长鸣，众将士的呐喊声，璇玑紧紧地揪着衣角，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队伍，说不出的惆怅，明明知道他们是去和卫将军对战，可是却阻止不了。阿力带着人马在一边守候着，而夜筠尧和璇玑则在营帐之内，这是夜锦容的安排，他不能因为这两个人而分心。“锦容走了呢。”夜筠尧显得很自在，看着远处的尘嚣，淡淡地说道。璇玑坐在一边，只要有阿力在，她就别想着走，就算是夜筠尧也不能命令的了阿力，她知道。“璇玑，你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坐在这里看着别人和你的国家厮战？”“没有想法。”姜国与她何干，她不需要站在任何角度去考虑这个国家的安危。夜筠尧浅浅地笑了一下，依旧如往昔那样温柔儒雅，他目光看着远方。“我倒想，胜利呢，看着凯旋而归的锦容，会很开心。”夜筠尧放下帘子，他就犹如一只金丝雀，被夜锦容保护的很好，没有一丝污垢。他有好多话要说，但是却不知道要说给谁听。“你看我的手这样干净，从来不曾沾惹了人血，要坐上这个由尸首堆起来的宝座，所有的血锦容都帮我抗下了。可是我从来不想成为君王，要肩负的责任太多，他知道，所有他不想被条框所束缚。”夜筠尧叙叙地说道，也不管坐在一边的璇玑想不想听。好在，璇玑坐的端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谁都帮不了谁。“小时候，我领悟剑术比锦容好，夫子总是夸我，可是现在怕且也打不过他了。你看我，锦衣玉食，所懂得的，也不过是既定的套路，若是真的和人对打起来，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夜筠尧笑着说道，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握剑，手中的茧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小时候，只求一顿饱饭，一件棉袄，主人家少点责骂毒打。”璇玑忽然开口说道，谁说起小时候，不是一肚子的感慨，但是她和夜筠尧两个人之间，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对方的经历。见璇玑搭腔，夜筠尧似乎很开心，眯起眼睛儒雅有致。“那日，老妪心情很好，给了我一颗青枣，很甜，这么多年来，似乎再也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不过，已经六七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想过要回去。”璇玑小声说着，都说回忆是苦的，可是她只愿记着甜的东西。“父王还在的时候，对我们不多加理会，锦容总是威胁侍卫，把我们带出宫，走在市集上，像个普通家的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可怜的侍卫呢。”璇玑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几乎能相信出当是侍卫的表情，像个苦瓜脸一样。“璇玑。”夜筠尧看着她笑得明媚，忽然间叫她的名字。“嗯哼？”“若你这次逃不了，回去以后，我封你做的妃子，可好？”听到他这样说，璇玑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对上夜筠尧款款的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一定可以离开的。”“难道，这里真的没有东西能留得住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回了姜国呢，只是一个奴隶，谁来许你一世安宁。”夜筠尧不明白，她对姜国明明没有一丝眷恋，为什么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要的，已无人能给。”璇玑苦笑了一下，从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这样单纯，只想留在黎昕的身边罢了，其他的一切她都不要，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她迷离的笑容，让夜筠尧把想问的话给压了下去，从来就不是一个强求的人，既然她一再想走，又何必做强迫呢。“等一会，我想办法引开阿力吧。”这是他，为璇玑做的，最大的让步，一再忤逆夜锦容的意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