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记忆,原以为自己早已不记得,毕竟十年的时间,那个时候又那么小,而且这些话都是随后口说出来的玩笑。可是,一旦涌现出来,却是怎么样都阻止不了,一如现在。那个时候,在树林的浣溪边,黎昕对她说过的戏言,历历在目,甚至连当时的语气,还有神态,都不曾忘却哪怕是一点。璇玑眨着眼,瞬间泪水涌了出来,好像经过了好多好多的委屈,那些无法说出来的委屈,在一刹那之间,都得到了原谅一样。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落,悄无声息,毫无先兆。她连着退后了两步,撞在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颤了一下,杯中的水起了一层层涟漪。“黎昕,他称帝了么?”她颤着声音说道,捂着自己的嘴巴,竟然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该有别的情愫。夜筠尧绷着脸,她入宫四个多月来,从来不曾见过她有这样的表情,一直都是淡如水,让他几乎错觉璇玑是不会有任何的感情的。果然。她的感情,已经全部都投到那个男人的身上,别人就再也容不下一滴了么?这些事,原本可以不和她说的,而她也什么都不会问。但是,他还是想看到,璇玑的表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说是称帝,也不是。”夜筠尧绷着脸,看着璇玑捂着嘴巴,眼泪簌簌落下来,落在手上,落在地上。一句话,把璇玑拉回现实,拉回到陈国的王宫里面。她也惊觉,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哪里会那么快就变得风调雨顺起来。黎昕称帝,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振奋民心。他们需要一个天子,带领着他们,诛杀外敌,铲除内奸。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已经有能力让黎昕称帝,魏国想要占领姜国,只怕不再容易。“安好就罢。”璇玑说着,慢慢地绽出一个笑脸,多么的讽刺,黎昕称帝,她却远在天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最终,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云卷云舒的人,已经不再是璇玑她了。“你很开心么?”夜筠尧见她笑了,心里却是更家的抑郁难忍。她在高兴,因为听到黎昕称帝,姜国无事,所以她开心。那么。璇玑可曾想过,陈国得罪了魏国,如今两国交界处,已经开战了,这些事,璇玑可曾想过。怕且,是没有。连整个国家都已经赌上去,她是留了下来,却唯独不见那颗心。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的失败。听到他这样问,璇玑抿着嘴看着他,好像在他面前,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要不得的。“我不知道还能有别的什么表情,你若是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先退下了。”璇玑放下手,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她的心就只有这么大,容不下太多。如果现在问她,倘若两国交锋,她心里面会想着哪国赢,必定是想着姜国赢。她亏欠夜筠尧的,已经用人来抵换,但是却改变不了心意。“如果,他现在站在你的面前,要带你走,你会跟着他走吗?”这样的事,很有可能不是如果,而是会真的站在她面前。璇玑并没有迟疑,而是反问道:“你会让我走吗?”“不会。”几乎没有一秒钟的迟疑,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为他人做嫁衣这样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我也不会。”璇玑垂下目光,声音虽轻,却很坚定。不管夜筠尧相不相信,她都不会再跟着黎昕回去,哪里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黎昕,她亏欠夜筠尧的,又要拿什么来还。如今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各取所需,再也没有任何的纷扰。依她的性子,所做的决定,也是绝对不会再改变,她和黎昕之间,从来都是不对等的。以前是,现在也是。兴许,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一刻,做这样的牺牲。不想再任性,让夜筠尧出兵,攻打姜国,两国的百姓,不能因为几个人的任性,要承受生死别离的痛苦。她说完,双手叠加在腹前,走了出去。小穆子在外面等着,看到她如此快就走了出来,而且脸色并不大好,好像还有哭过的痕迹,脸上的泪水尚且没有干透。虽然心里面有疑惑,却什么都不问。他是大王的内侍,一心一意只在大王身上,其余的人,有什么举措,与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萧萧和锦瑟一直等在外面,见到她出来,簇拥上去,什么话都不问。眼前的主子,显然不同于一般寻常家的娇娇,有太多的事是不能问出来的。那么她们能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问陪在她的身边,这样就足以。傍晚,璇玑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虽然很是丰盛,却不油腻,都是以淡雅为主。而夜筠尧却没有来,他说了不来,那就不来。后宫之中,没有大王关顾的宫殿,布置地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座冷宫。相比去璇玑这边的静谧,其他妃嫔那里,却时不时的,有夜筠尧的身影。流言四起,璇玑失宠。却又不像,哪里有失宠的人,整天可以得到贡品,想要什么应有尽有,而各宫的妃嫔还不敢找上门来。于是,又有流言起,大王爱的不得,容华躲之不及。璇玑看了一下门外,天色已暗,便对站在边上的两人说道:“不用等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起坐下来吧。”她让人做一桌子的好菜,并不是期盼夜筠尧过来,只不过是想要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只是,夜筠尧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再等等吧,也许是大王有事耽搁了。”锦瑟站在一边小声地说着,虽然她们都是夜锦容带出来的人,但是璇玑能得到幸福才是最大的心愿。但是,她却把大王拒之门外,相比起以前,更加的淡漠。“他不回来的。”璇玑才不介意,示意让她们都坐下来,若是让大家看着她,那才是吃不下去。她想要知道的事,夜筠尧是不会再说,那么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再见的。只不过是夜筠尧养在后宫的一只鸟儿,而她,确实也很害怕知道关于黎昕的任何事情。这样也好,再也了无牵挂。今年的冬季,雨水很足,已经到了充沛的地步。她披着厚厚的披肩,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萧萧和锦瑟倒是看着一堆不干的衣服在那里发愁,用炭火去烤着。感觉就好像,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哭的理由,而就让老天替她滴上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