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回去吧,若是我没有回去,那些大臣公侯们都得饿着肚子呢。”夜筠尧收回他的目光,既然璇玑已经这样说,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最是特别的便是她的性子,既然已经开口说道这个份上。他还真的就相信,无论是谁出现在她的面前,都不会让她在离开一步。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可以落下来了么?璇玑看着他,弯下腰把竹笼捡起来,抱在怀里,一直注意地看着夜筠尧,他似乎已经变得性格很难捉摸透彻,一下子生气,一下子开心。“好。”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现在不过是春末,依旧是夜长日短,再加上丛林里面遮挡住了光线,所以显得更加的黑。放眼在丛林深处,黑不见底,就算是有人躲在里面,也未必能看得到。她特地朝着丛林深处看了一眼,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里那么多士兵守着,若是堂堂一个陈国,都无法好好保护他们的君王,那么这个国家,就不配这么强大。“今晚的晚宴,就用猎到的猎物煮食,你会喜欢的。”夜筠尧牵着马,在一边走着,语气中,已经透露出轻快。“我想也是。”她并没有拂他的意,他要烦忧的东西已经这么多,那么她只是稍微让他开心一下,也是应该的事。“先回去更衣吧,晚宴应该不会那么快开始,而且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宴席,用不着太端庄。”夜筠尧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宴席,璇玑就真的以为是一个小小的宴席,正如当年董清牧回来以后,她做了一桌子的菜,把大家都叫到府上,随意吃食,然后说笑玩乐。但是,她想错了。当她更换了衣裳,梳了一个很随意的装,在宴席大厅的门外和玉婕妤不期而遇时,看到玉婕妤盛装打扮,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寒碜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宴席,至于这样盛装打扮么?璇玑心里奇怪地想着,然后有在内伺候的宫女引进,坐在侧边有屏风遮挡的塌前,才发现自己真的想多了。她虽然入宫半年有余,但是因为不喜欢和任何接触,夜筠尧就免了她任何的宴席,反正宫里头没有太后,王后抱恙,一切都很随意。而每次夜筠尧过来她的宫殿,和她一同食,都是一个大圆桌,饭菜丰盛了一点罢了。所以,在璇玑看来,小小地宴席,也不过是几大圆桌。只是按照如此看来,一切都想错了。夜筠尧只当是坐在主塌上,右手边是两张矮塌,有屏风遮挡着,自然是她和玉婕妤两人的位置。然后两边排开,依照官职的大小,顺着坐下去,每张矮塌前,各有两名宫女,用以布菜和倒酒。中间空出一大块位置,抑或用来歌舞,或者是用来表演。这样的环境下,能吃的其味,才是奇怪的事情。相对于她的茫然,玉婕妤对这样的情景倒是熟练说了,直接入席,见璇玑还站在那里,侧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宫女把她引到一边坐下来,伺候在身后。“我应该呆在房间里的。”璇玑跪坐在团蒲之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失态也罢,反正有屏风挡着,没人看得到。“不习惯?”一边坐着的玉婕侧头看着她,原本和她同岁的女子,如今也长得和她同样岁数,当年那种幼稚的形态,竟然也改变的这样彻底。“只是不喜欢。”见玉婕妤搭话,她自然是抬起头,对她还算是喜欢。“你以为放眼过去,这宴席之上,有何人喜欢呢。”玉婕妤说着,自顾地笑了一下,已经收敛了女子家的青涩,举手投足之间,有王后的韵味。“说的这样直白,不怕隔墙有耳?”璇玑看着她,有着一种奇怪的陌生感,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面容是熟悉的人,但是灵魂去变了另外一个人。“我应该怕什么呢?”玉婕妤让站在后面的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了下去,眯着眼看着屏风外面,薄纱的屏风虽然不至于把全部的景色都挡住,但是想要看到外面,却是很不真切。这个时候,丝竹乐器齐响,全部人都已经入座,齐齐举杯对着夜筠尧,口呼大王康福。一边的宫女也给璇玑倒了酒,她举起酒杯,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嘴唇沾了一下,连舌头都没有蘸到。酒能误事,她从来不沾,也没有必要。就算再难过,再无助,醉了又如何,醒来要面对的事,从来不会少一分。坐在矮塌之下的都是较为近亲,或者是辈分较高,而且相对而言比较年轻的朝臣们。说起话来,也不像早朝那么拘谨和守礼。也许,这就是夜筠尧口中的小小的宴席。只是对璇玑而言,这个宴席就是坐在后面,看不见人只能听到声音,看不清人身,只能看到模糊影子的无聊宴席。屏风外面,还有人在助舞,又好像有人在舞剑,还有搬来烤熟的野猪,一一切下肉来,让大家品尝。璇玑看到自己的矮塌之上,也放着小碟子,上面上刚刚切好的野猪肉,烘烤的成色刚刚好,一边的莲花小蝶里,还有酸梅酱。反正狩猎都是男人的事,她和玉婕妤跟着来,不过是作为陪衬的绿叶,而夜筠尧才是红花。这样想通了以后,璇玑也不再觉得无聊,反正这里那么多好吃的,难道还要委屈自己的胃口不成。当年做小奴的时候,一个干黑馒头,都要争破头,当年在破旧小屋里面,和东缨他们争抢馒头的景象,再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那样陌生。莫说她自己,就算是天地下的人,都不会相信,一个瘦弱的小奴,可以有今日的造化,难道她还不该知足了么?“锦容...锦亲王的王妃,你可见过?”一边坐着的玉婕妤,忽然间抬头看着她说道。“我听闻,他的王妃,和你长得六七分相像。”璇玑吃了一惊,回过头看着玉婕妤,好像就明白了什么事。后宫的妃嫔那么多,有想要争名的,如袁婕妤,宣美人;有想要夺势的,如姬香夫人;也有无可奈何的,如王后,玉婕妤。还有她这种身不由己的。明明是权倾天下,温润儒雅的俊俏男子,可是,身边却没有一个真心诚意爱着他的人。是悲哀,还是可笑?“凡是人,都会有相像的地方,玉婕妤到底是多心了。”璇玑露出浅薄的笑意,不显山不露水的回答说道。但是,这样的答案,根本不可能让玉婕妤安下心来。无端端的,璇玑又怎么会入宫做妃子,无端端的,她又怎么会成为了夜锦容的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