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梅亦皊醒了过来。睡了一觉,她倒觉得好了许多。守在一旁的墨璐笑道,“夫人,您口渴么?我去给您倒杯茶来?”梅亦皊起身点头。墨璐一边倒茶水,一边嘻嘻笑着说,“夫人,司令正和舅奶奶在剪喜字,说要压在您床角压压邪气。”梅亦皊挑起眼睫来,柔声笑起,“他们也太小题太作了。”嘴上埋怨着,却甜到了心里去。此时,有女仆轻轻推开了门,见梅亦皊已经起来,才进来回报说,“夫人,医生来了,司令叫看您醒没醒。”墨璐一边帮梅亦皊披上衣服,一边笑说,“去告诉给司令,夫人醒了,快叫医生上来罢。”没一会儿,周启远、梅嫂子和医生一起上了楼。周启远先到长窗口把窗子关了上,埋怨起墨璐来,“夫人现在是着不得凉。”因为心上有团喜气,周启远的埋怨也有了说笑的意味。墨璐连忙笑着答应着。医生开始为梅亦皊做检查,检查过后,医生皱起了眉来,梅亦皊忙问,“怎么了,医生?”医生摇了摇头,并未说话,而是把周启远叫到了出去。梅亦皊在房里心焦不已,她担心起孩子的状况,手不由得抚上了小腹。梅嫂子扬着笑脸,一拍大腿,“姑奶奶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一定是医生交待姑爷些保胎的话。”梅嫂子说这话时,眼睛还不由得朝着梅亦皊便个眼角。倒窘得梅亦皊脸一红。正说着话,周启远进了屋来,先来到梅亦皊身旁。梅亦皊抓紧了周启远的手,“医生说怎么了?”周启远舒眉笑了笑,“医生想让你去医院再细查查。”“怎么了?”梅亦皊脸色更为苍白起来,“是孩子不好么?”周启远笑着抚过梅亦皊鬓角的长发,“医生说要去查查才好,我们心里也安稳些。”梅嫂子走上来劝道,“姑奶奶就去看看罢,心里也好有个底。”梅亦皊垂下眼去,咬了咬唇,起身去穿衣服了。坐在汽车里,周启远紧挨着梅亦皊,握紧了她有些微凉的手。医生的话犹在耳边:“司令,我检查过了,夫人并没有孕。为了谨慎起见,我建议司令带夫人去医院再好好查查。”周启远坐在梅亦皊身边,他真不知道该怎样把医生的话告诉给梅亦皊。就是他听到时,也如冷水泼头,那么她听到时呢?她刚刚喜悦的泪水是那般晶莹,得知这个消息时,她会不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呢?周启远望着梅亦皊的侧颜,握着她的手渐渐凉了些许。到了医院,周启远扶着梅亦皊下了车,两个人去找了医生。医生带着梅亦皊做了检查,才叫去了周启远,“司令,夫人没有怀孕,她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而已。我这里给夫人开了几包药,司令您把药带回去罢。”周启远脸色微白的去拿桌上的药,却觉手指僵硬得厉害。他拿了有两次,才把药拿了起来。“谢谢……”周启远拿了药,转身走出医生办公室。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周启远就看到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梅亦皊。梅亦皊正低着头靠在长椅上,长长遮住了她的面容,她的面前有只帕子叠成的小老鼠,梅亦皊正系着小老鼠的耳朵。听到脚步声,梅亦皊停住了手,扬起头来,见周启远向她走了过来,她系着的手就是一滞,她面露紧张之色,问他,“医生怎么说?”周启远故作轻松的一笑,“医生说没什么事,我们回家罢。”梅亦皊沉默的望着手上的小老鼠,过了半晌才缓缓说,“启远,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给我,总比医生告诉给我,要好。”周启远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他坐在梅亦皊的身边,要去牵她的手。可是,她的手固执的抓紧了自己手上的小老鼠,任他去拉,她也不曾松开。终于,周启远叹了一口气,“医生说……你是吃坏了东西……”“那么,就是说……我没怀孕?……”她并未抬头看他,握着小老鼠的手一颤,小老鼠险些掉在地上。周启远不忍再说什么,他把她的长发绾在耳后,露出她苍白的侧脸,“亦皊,我们以后会有我们的孩子的,真的,一定会的。”梅亦皊依然呆呆的望着手上的小老鼠,从不敢置信,到相信了,又从相信了,到绝望了。她只觉自己游弋在地狱与天堂之间。老天和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让她空欢喜了一场,家里的喜字还要不要压了?凌乱破碎的心,又该如何去收拾干净?“等我……我把这个小老鼠的耳朵系好,就走。”梅亦皊缓缓的动起手来系着小老鼠的耳朵,可是她的手不住的打着颤,无论如何也挽不上最后一个死结。她那遥不可及的梦,就如同手上的小老鼠一样,没有一个结来作个了断。那么,她的明天会是怎样的?后天呢?后天的后天呢?周启远夺过梅亦皊手上的小老鼠,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他的头埋在她的颈上,“亦皊,你别这样……求你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无助,像个走失了的孩子一样,紧紧的拥住了重新回归的亲人。梅亦皊扬起头来,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双眼。夫妻两个人沉默着回到了司令府,刚一进门,满眼红灯彩带,装扮得比过年还要喜气。梅嫂子报功一样的来到周启远和梅亦皊面前,“这是我让他们挂上去的,怎么样,还不错罢。对了,医生说孩子怎么样?”梅亦皊拨开面前的梅嫂子,蹬蹬冲上楼梯去。待梅嫂子转过头来望向周启远时,周启远阴沉着脸,“把彩带都给我拿下来。”错愕不已的梅嫂子张大了嘴巴,周启远并不理会她,也上了楼去。梅嫂子望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陡然一拍手掌,“来人,快拿下来,都聋了么?没听司令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