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女仆抱走了墨璐，周启远望着不住嘴说话的山妞，笑着对梅亦皊说，“到底二叔还是心软了，亦皊，我想明天就抱妞妞给二叔磕个头去。”梅亦皊颔首笑起，“二叔总算接纳了山妞，这就是好事，你早早去也好。”周启远握紧了梅亦皊的手，“二叔能接纳了山妞，此后就能接纳了你。亦皊，我们总算有个盼头了。”梅亦皊也欣慰不已，头靠在周启远的肩上，“只要二叔他老人家不再和你生气，我也就知足了。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和你的亲人闹得失了亲情，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周启远扬起头，揽了梅亦皊的肩膀，“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要么，明天我们一起去罢。”“可别，”梅亦皊盈盈笑着，“二叔好不容易叫你去，山妞跟了去给爷爷磕头是正经，我跟着去，成了什么。我怕二叔看到我，更恼了，倒把咱们妞妞的好事给扰了，就不好了。”周启远细想周恒的xing子，梅亦皊说得倒有道理。于是，不再深劝。当晚，周启远给周恒打了电话，周恒知道周启远带着山妞要来给他磕头，先拦了周启远，他说：“明天白天我和老友约好了去钓鱼，要么，你晚上再带着孩子来罢，正好喝喝我钓来的鱼做出的汤。还有，你那媳妇就不必来了。”周启远见周恒并未不满，总算松了一口气去。第二天下午，周启远早早回了来，梅亦皊亲给山妞梳了头发，把山妞打扮得漂亮极了。周启远抱起山妞，往汽车里坐去。梅亦皊不放心的叮嘱着，“二叔若是说了什么，你只不说话就是了，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了。二叔现在能认下妞妞，就已经很好了，你可别逼着二叔。”周启远笑着答应着，汽车开动了，周启远和山妞去了周恒的宅子。周启远到时，周恒正在书房里闭目养着神，听仆人说周启远来了，周恒坐起了身来。周启远抱着山妞进来，先叫山妞给周恒磕头。周恒望着面前一脸紧急的小人儿，牵了牵嘴角，向山妞招手，“过来，到爷爷这里来。”山妞害怕，死死的扯紧了周启远的手，说什么也不肯走向周恒。周启远忙打起圆场来，“二叔，这孩子胆子小。”周恒放下手来，抬眼看向周启远，“这孩子要好好教养着，即是我们周家的人了，将来你亲请先生教她，别让你那姨太太抬起的媳妇养她上不得台盘的模样。”周启远低着头，也不接话。周恒望了一眼院子，起了身，“算了，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自然是不爱听的，我钓了几条鱼，叫厨房里做着呢，你陪我去后院走走。想想我们叔侄两个，已经好久没去后院了。”周启远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当年，他就是在后院里守着婶母长大的。婶母如亲母一般，把周宅的后院拾掇得如一片儿童天地。有秋千，有种着小草的假山，有葡萄架子，还有几棵桃树和梨树。那时候，婶母指着眼前的水果树对幼年的周启远说，“等秋天时，远儿就能自己上树摘果子吃了。”儿时的周启远最盼望的就是秋天，因为秋天就有果子吃了。还有婶母在树下看他，婶母的眼神如母亲一般慈祥，那是周启远今生再难觅的疼爱了。可是，这样的好日子直到婶母忽然离世，二叔的xing子就不再如从前。而他娶了梅亦皊之后，二叔更视他为仇人一般。原本温馨的家，现在已满是硝烟，动辄言刀语剑，不知不觉中，已伤了他们叔侄间的多年亲密。而后院，周恒就再没了踏进来的机会。周启远双眼微红，迎上周恒望向自己的目光，只觉喉间发涩。这些年来，二叔到底是疼他的，二叔待他亦不薄。“二叔，我知道我伤了您的心……”周恒摆了摆手，双手负在身后，“别说了，说了，倒叫咱们叔侄生了分了。”周恒说着，走在前面，往后院走。周宅的后院，一切如故。和周启远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周启远放下抱着的山妞，轻轻哄着，“妞妞，现在是秋天了，你让仆人给你摘果子吃，好不好？”山妞不住的点头，欢声尖着跑到果树下。有仆人忙去帮山妞采果子。这一幕就在眼前，周启远似乎又重回到童年。“远儿，”周恒唤过周启远，“远儿，一会儿我们就在后院吃饭罢。我已经很久不在后院用饭了，我是不敢来。”周恒说着，苦笑起来。周启远自然知道周恒不敢前来的原由，他劝道，“二叔，我陪着您，我此后有时间就抱着妞妞来陪您。”周恒看向在果树下欢笑的山妞，幽幽开了口，“这后院，好久没有孩童的笑声了……”周启远深知周恒想抱一个周启远亲生的孩子，他斟酌着说道，“二叔，我有妞妞很知足。”周恒并未说话，眉头却皱了皱。仆人过来说饭摆好了，周恒收回目光来，朝着周启远一扬手，“走罢，把妞妞叫上来，我们祖孙三人吃饭。”周启远爽快的答应着，叫过山妞，进了后院的饭厅里。一个偌大的圆桌上已经放满了菜，周恒坐在正中位置，一指身边的座位，“远儿，过来坐这里。”周启远答应一声，牵着山妞走了过去。三个人坐下来后，晚饭就开始了。周恒心情似乎大好，逗着山妞，不住的给周启远布菜。山妞不再害怕周恒，脆声声的唤周恒“爷爷”。周恒也哈哈笑着答应着。眼见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周启远满心的阴霾亦全消散，祖孙三个欢欢喜喜的用起了饭来。仆人最后端上来一大碗鱼汤，周恒一指，“远儿，这是我叫他们专门为你做的汤，你一定要多喝。”山妞一听说是鱼汤，也吵了起来，“爷爷，我也想喝。”周恒摇头，“不行，这汤是专门为你爸爸做的，汤里可能会有鱼刺，你吃了，爷爷怕你卡到鱼刺。”山妞听到会卡鱼刺，就不再嚷着要喝。周恒一摆手，仆人为周启远盛了汤，送到面前。周恒在一旁相劝，“远儿，你尝尝，还是老王的手艺。”周启远接过汤来，尝了一口，不住的点头，“不错，老王都一把年纪了，这手艺还是不错。”周恒微微笑着，“你若是喜欢，就再喝些。”周启远见周恒高兴，又喝了一碗鱼汤。周恒招手叫人上来了一壶酒，仆人殷勤的倒上了酒，周恒对周启远说：“远儿，我们也很久没坐在一桌上喝酒了。来，你今天陪二叔喝上两杯。”周启远自然要在周恒面前承欢，他端起酒杯，陪着周恒饮起酒来，话也越说越多。周启远望着笑容如初的二叔，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和二叔最和睦的日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