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白月容面颊上的泪痕,他抱着她,哭道,“你看着我遭报应好不好……看我负了你,断子绝孙好不好……月容,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提着药箱的神医进了屋,他是定北王爷请来为女儿安胎的。老神医进来看到抱着晕过去的少妇哭得惨然的大男人,嗤笑一声,“看你断子绝孙?沈大人,你不是忘了吧,你的新婚妻子,刚刚诊断出有了身孕,你如何能断子绝孙呢?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膈应阿容了。”老神医是定北王爷花了好大力气请来的,定北王爷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但无奈年迈体弱,不能远行,听说女儿怀了孕,便请老神医代自己走一遭,看望自己女儿。老神医对白月容照顾得十分尽心,因为在北府行走的时候,定北老王爷救了自己和徒弟一命,老神医是来报恩的。虽然是为了报恩之心,可到了大魏,看到白月容现今的遭遇,再想到在金丹时,那个快活的小郡主,老神医只觉得十分伤感。定北老王爷年纪大了,以为女儿在他国过得很好,还怀了孕。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罪,却只咬着牙不肯告诉父亲实情。白月容只跟父亲写信,说大魏很好,说她很好,说她已经怀孕,说胎儿很好。老神医还能想起来,当夕阳下,定北老王爷收到远方女儿的信,带着老花镜一遍遍看,笑得开怀,“阿容果然过得很好,太好了。”就是这样被定北老王爷捧在心尖上的金丹郡主,到了他们大魏,却被人欺负成这样。老神医如何不气愤?不止气愤,还替老王爷伤心。但他也不敢把此事告诉老王爷……定北王府中,能说得上话的,已经不是定北老王爷了,而是如今的定北王。定北王虽是白月容的亲哥哥,却和这个妹妹一点也不亲厚。只因白月容从小就武功好,得父亲真传。北府没有大魏那一套,老王爷见小女儿能干,很多次都想把王府传承给小女儿。这如何能让定北王高兴?幸好,白月容出嫁了,还是嫁到大魏去了。这一辈子,白月容可能都不会回金丹来了。定北王是多么的舒心,他怎么会管妹妹的死活?他甚至会拦着,不让老王爷知道妹妹的近状。每个人,都是只为了自己而活。老神医推开沈叶辉,开始为郡主扎针。沈叶辉被老大夫推开,却并不发怒,脑中只怔怔回想着老大夫的话。喃声,“你说的不错,张氏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可能断子绝孙,我只会让月容伤心……”他兀自发笑,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白月容成功被老神医救了下来,她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沈叶辉无比欢喜,他顾不上看孩子,只去看她是否平安。他看着昏睡过去的白月容,脸上带笑,想着幸好,她没有抛下自己,她还活着。沈叶辉想去看女儿,但走一步,咚的摔倒在地,晕了过去。老神医扎针,说他是太过紧张。沈叶辉醒来后,便把各种女孩子用的东西往白月容的院子里送,却接到消息,刚出月子的白月容,要抱着女儿离开沈家。如同晴天霹雳般,把沈叶辉打僵在那里。他急急赶过去时,见老夫人被张氏扶着,站在沈府门口拦着白月容,又是生气骂她,又是苦苦哀求她,求她顾忌沈家的名声。白月容只说道,“你们当日答应新夫人入门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我的名声。如今我要走了,你们却知道让我考虑你们的名声了?我告诉你们,我不会把我的女儿养在你们沈家的,绝对不可能!若你们不肯让我出门,除非杀了我,不然我迟早闹到圣上那里,让他为我评评理!”白月容冷冷道,“我现在不到圣上跟前告你们,不是我可怜你们,是我得为我的女儿着想。我不能让我的女儿一出生,她的父亲一家就被贬谪。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去连累你们,为了我的女儿,我不会在外面说你们沈家一个字不好。我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见你们这些恶心的嘴脸,让我的女儿不要变成你们这样的人。”沈老夫人被白月容的尖酸气得倒仰,无话可说。正好,沈叶辉走了过来,看着白月容。白月容道,“你也要拦我?”沈叶辉慢慢摇头,望着她,轻声,“月容,你是觉得我恶心,觉得我脏,不想见到我,对不对?可你一个孤身女儿家,又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幼儿,你能去哪里呢?你总得为孩子考虑,她刚出生,受不起颠簸。所以月容,如果只是为了不见到我,何必去太远的地方呢?沈府在城郊有一处宅子,因地处偏僻,从来没人去住。你可以带孩子去那里住,放心,沈府的人,包括我,都不会去打扰你的。”看白月容目光迟疑,他更加柔声,低低道,“月容,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守在这里,我等你回来。”白月容看他好久,缓缓道,“抱歉,你将永远等不到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沈叶辉总是梦到当年的那一幕,冰天雪地中,她抱着孩子踏上马车,她对他说,你将永远等不到我。醒来后,沈叶辉总是落了一脸泪。他多么怀念她,多么想她。可是她厌恶他,他便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徐嬷嬷是他安排到白月容身边的,他知道徐嬷嬷是张氏的人,但他默许,因为他也想知道白月容的消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听说了她给女儿取名沈宁,不用沈家这一辈的玉字,心酸之余,却也觉得庆幸,她终究承认女儿姓沈。他听说阿宁很乖巧,和白月容相依为命,两人长长一起落泪。他听说阿宁慢慢长大了,很调皮,经常气得白月容跳脚,他便担心她受不了看孩子的苦。……沈叶辉从许嬷嬷那里听说了好多白月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