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药草的味道,梁雪柔一阵恍惚。碧澜园的丫鬟远远的看见梁雪柔,便迎了上来,行礼道:“奴婢见过柔夫人!可是来拜见二夫人的吗?”梁雪柔兀自沉浸在药草味道中,一时未觉,晴儿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叫了两下,才让她回过神来。“听说姐姐身子不好,我特意来看看。”闻言,那丫鬟倒是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恭敬道:“夫人向来身子不好,也算不得什么大碍。柔夫人有心,奴婢为您带路。”梁雪柔淡然一笑,道:“如此,便有劳了。”这般客客气气的模样,没有半点盛气凌人之姿,但话里行间,却又隐隐透露着深意,那丫鬟不禁暗暗思量起来。正想着,却又听到走在后面的晴儿忽的开口发问:“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啊?”那丫鬟愣了一下,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瞅着晴儿,“我……姐姐不敢当,叫我凝云就是了。”晴儿本就xing子和顺,在乡下待得久,待人处事本就有着几分乡下人的温和,如今得了梁雪柔提点,深谙此道,明白现下是该暂且收敛的时候,自是客气道:“凝云姐姐入府早,自该受这一声姐姐。我现下跟着柔夫人刚入府,许多事都是不懂,许多人都是不明,还望姐姐好生提点。”凝云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了看晴儿,又将目光转向不动声色的梁雪柔脸上,低了头道:“哪里话,做奴婢的,自是时刻尽心伺候主子,妹妹这般有心,自是极得柔夫人欢心了……这边请,夫人知道这几日柔夫人必会登门,已吩咐下来,让奴婢们直接请入便是了。”梁雪柔点头示意,而后掀开帘子进了内间。药草的味道越发凝重起来,梁雪柔一眼便瞧见了床上躺着的二夫人崔氏,行礼道:“妹妹见过姐姐!”崔氏撇头瞅见是梁雪柔,挣扎着起身道:“快起来坐吧!”梁雪柔见她虚弱无力,上前扶了一把,却被崔氏执意推开:“我缠绵病榻许久,你是新婚妻子,莫要沾了我的病气。”“姐姐说的哪里话……”梁雪柔笑笑,却终究稍稍应她意退开一二,扭头瞧见不远处的炉灶,上面还放着药罐子,正哧哧的滚着,不禁皱眉道,“怎的在屋子里煮起了药?”崔氏刚在丫鬟的服侍下侧躺,听闻梁雪柔问话,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可是味道不好闻吗?难为你,我倒是习惯了。”梁雪柔知她此言不过应付,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先前已打听过了,这位二夫人,本是世家嫡出的小姐,xing子沉静,身份尊贵。父亲一直都是为皇后办事的,便连这门婚事,都是皇后指婚。太夫人一直对她很好,吃住从来不缺。但她身子弱,连府里内务都不能打理,下人们私下里说府里娶了个药罐子回来,只有花银子的份,论起做事的能耐,却是半分也没有。她暗地里也知,只是有心无力,索性放着不理,权作不知。倒是太夫人对她这般识时务的模样感到些许惊讶,表现在行为上,便是爱护有加,私下里对府中众人直言告诫。但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眼前这人,虽无力应对府中大小事情,但暗地里也是做足了功夫的。否则以她这身子,只怕早被人害死了。在内间煎药,自个儿眼皮底下看着,终归是放心一些。到底久病无宠,下人们也不能全然相信。念及此,梁雪柔深觉这崔氏处境艰难,竟比自个儿在尚书府时更甚,心中顿生同情之意,寒暄道:“我身子也不太好,吃药是常有的事,这味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想着姐姐长久缠绵病榻,闻着这般难闻的味道,心中极为不忍。”崔氏笑道:“习惯了,便也不觉得难闻了……我不知你口味,便没有准备糕点茶水,你可要喝点什么吗?”梁雪柔微微摇头,道:“方才用了些茶点,但姐姐既是如此盛情,妹妹便也却之不恭了。不知姐姐这里可有寻常的茉莉花茶?”眼看崔氏神色流露些许惊讶,梁雪柔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妹上不得台面,净是喜欢这些寻常俗物,姐姐若是没有,便也罢了,随意什么茶水都好。”崔氏缓缓摇头,朝一旁的凝云吩咐道:“快去!”凝云应了一声出去了,崔氏方才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妹妹何必这般?茉莉花茶清淡雅致,最适宜妹妹这般温和淡泊的xing子。”“姐姐谬赞,妹妹愧不敢当。”方才说话的当儿,梁雪柔已然悄悄打量了整个屋子。屋里陈设质朴简洁,却也不失大家闺秀的豪气,摆设物件虽非样样贵重无匹,那一床锦被的绣工却是顶级的……看来安墨焱确然满心记挂着权势,对感情一道甚是凉薄。对这位唯一的妻子,想来是相敬如宾,但却算不上尽心爱护。否则她一个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怎的变作这般闲逸模样……正想着,凝云已然上了茶,茉莉花香味虽淡,却仍不曾被药味掩盖。“妹妹也看到了,我这般身子,伺候侯爷多有不便。我如今瞧着,妹妹似乎也是个xing情温和之人,此番虽是上错花轿,论其因缘来倒也不坏。侯爷从来最喜xing情温和之人,妹妹好生伺候着,抓紧机会为侯爷生个儿子,也免得侯爷一无所出,让旁人看了笑话。妹妹荣华富贵,姐姐我也好安心养病了。”这世上从没有真心愿和旁人分享丈夫的人,梁雪柔暗道,崔氏要么是有意试探,要么便是对自个儿长年累月病着的身子无能为力,只能如此。念及此,梁雪柔随意扯开话题道:“哪能说生便真的生个儿子呢?戴姨娘深受侯爷喜爱,几年来也是一无所出,我哪有那么快……”话还未说完,梁雪柔便发现崔氏表情变了,当即聪明的住了口,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