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勾面不改色,在摆着半扇猪肉和四条猪腿的案板前站定,同时目光朝里面望去。
两个穿着皮大褂的白发老人!
一个正靠坐在火炉旁,右手举着酒壶,半眯着眼,一副半醉半醒的样子。
一个正在给猪头去毛,肥头大耳的“二师兄”脑袋正在接受他手里烈火的烧灼,随着轻微的嗤响,淡淡的焦味渐渐弥漫开来,肉香扑鼻。
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平淡,在叶红鱼眼中,怎么看都只是两个普通的市井老人。
但她却没有想过,屠夫这种有酒有肉的职业,在哪里都是个肥差,怎么会落到两个花甲老人手中,镇上的年轻人都死绝了?
屠夫抬头看了眼陈勾和叶红鱼。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握着油乎乎的牛角屠刀,准备继续将去完毛的猪头切开。
陈勾戴着本命面具,所有修为气息都被遮掩,仿佛只是个洞玄境的小修士。
叶红鱼倒是有知命境的气息,可对于经历过永夜,无限接近不朽的屠夫而言,小小的第五境又算什么?
和他砧板上的猪肉也没什么不同,只要他想宰,就连惨叫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
但就在他举起屠刀将要落下时,手臂却忽然变得僵硬,停在空中,因为他察觉到了酒徒的异样。
原本微微眯眼,有一口没有一口慢慢呷酒的酒徒,突然加快了喝酒的速度。
不是一般的加快,而是直接仰头开始鲸吞牛饮!
酒徒是无量亦无距,简而言之他不只有破五境的修为,还修炼了两种大道,同时掌控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他手中的酒壶其实是一件空间宝物,内藏芥子须弥空间,看似只有巴掌大,实则可以装下一座小湖。
至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将里面的酒喝干过。
但此刻,他却像是在喝人生最后一场酒一样的狂饮。
屠夫看在眼里,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他和酒徒两人,对对方都无比熟悉。
虽然在战力上,他更胜一筹,但由于功法的特殊性,酒徒在危机的感知以及形势判断上,向来在他之上。
酒徒这样一反常态的疯饮,意味着他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感知到了极大的危险。
屠夫记得,酒徒上一次这么紧张,是一头老黄牛拖着一辆破车进入小镇的那一刻。
而那破车上,坐着一个人,几乎没有人知道真名,世人皆称呼其夫子!
屠夫将目光从还在狂饮的酒徒那里挪开,看向案板前的一男一女。
先是疑惑地打量叶红鱼,几秒钟后,目光最终落在陈勾身上。
时至此刻,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反常的气息。
若论反常,一个修为更低的洞玄,却以主人的姿态站在一个知命境的绝色女子身前……还不够明显吗?
屠夫解下身上的皮大褂,露出里面单薄的麻衣,隔着案板凝视着眼前的陈勾,神情陡然变得异常冷酷。
“所为何来?”
陈勾左手在右手虎口轻轻摩挲,笑着说道:“杀人,一个屠夫,一个酒鬼。”
果然来者不善!
屠夫冷冷道:“我们在这里几十年没出去过了,与你有何仇怨?“
“无仇无怨。”
陈勾将手背到身后,目光落在案板上的“二师兄”头上,说道:“但你杀这些猪羊时,可问过它们有什么仇怨?”
屠夫一怔,本能地回道:“人吃肉,天经地义,何必多问?”
陈勾赞同地点头:“天经地义,不必多问。”
屠夫没有再说话,他要是还反应不过来,也就枉活这么多年了,冷漠地看着陈勾,就像是看着个死人。
以往,任何人被屠夫这样用这种眼神看着,都会感到恐惧,至少会有些不安。
但陈勾不但淡然依旧,眼眸中甚至透出几许戏谑之意。
“你以为自己是谁,便是夫子当年也不曾这么同我们说话!”
酒徒终于停止了喝酒,他虽从陈勾身上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但却并非就此认定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
当年夫子来时,他也是这么紧张,但最后结果怎样?
夫子离开了,他和屠夫依然好端端活着。
“我不是夫子,但夫子二十出头时,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陈勾不卑不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展露出前所未有强烈的自信。
屠夫和酒徒心知对方既是有备而来,便万难善了,故而也不再多费口舌。
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杀人者人恒杀之,自古如此。
就看谁的拳头更硬,谁的刀更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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