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冷笑,这是在等着她走出去呢。她脸上慌乱之色更浓,急急忙忙往外走,眼看走至门口了,素环脸上露出了隐约笑意……可临到门槛之处,她的脚却不知道怎么的,踩到了衫裙上的带子,一绊,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那一下子扑得极贴地,整个人五体伏地一般地趴在地面上,良久都不能起身。素环一惊,忙上前来,想要扶起她,她却哎呦,哎喉直叫唤,不能起身,待得半坐着起身,额头撞出血来,腰更是直不起来。外边的呼救声更大了。此时此景,素环便知道,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让卫珏走出去了,她只得扶起了卫珏:“这可怎么办才好,小主怎的这么不小心?”卫珏脸上露出些羞惭:“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急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了了,笨手笨脚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外边到底是什么人?”她扬声叫道,“素钗,素钗,你指派个人出去看看。”素钗在外间应了。素环无可奈何。正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声音:“快,快把她拉了起来,安妹妹,你这是怎么啦,深更半夜的,竟跌在了水缸里,还好是水缸,要是别的深水之处,可不得了……”外边的人一边叽里瓜拉地说着,一边轻轻地笑,显是觉得这事有趣。瓜尔佳凌月,终于来了,卫珏在心底轻轻舒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便有人扶着安佳怡浑身湿漏漏的来到了外间,瓜尔佳凌月道:“这一院子的人怎么啦,外边有人跌到水缸里,竟也没个人出去看看?”外间鸦雀无声,卫珏忙扶着素环的手站起身来,一站起来,便哎呦一声跌了,有气无力,“月姐姐,对不住……”凌月听到叫唤,走进内室,看见卫珏这幅样子,吃了一惊:“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卫珏忍痛道:“月姐姐,你别怪她们,都是我不好,听到外边呼救,急慌慌地出去看,哪知笨手笨脚的,跌了落地,把额头给撞了,把腰也扭了,她们先顾着我,这才迟了出去,让安姐姐困在水缸里那么久。”未了道,“这天凉水冻的,快给安姐姐拿床被子先盖着,再拿那煨着的热水冲碗姜茶来,给安姐姐暖胃,拿我的衣服去,给安姐姐换上。”素钗在外间应道:“回小主,奴婢已经在做了呢。”卫珏脸上便露出些羞怯来:“您瞧瞧,我这个主子,反倒不如她们奴婢机灵。”凌月便笑道:“是妹妹平日教的好,有好的主子,才有好的奴婢。”卫珏越发羞惭,“姐姐谬赞了,都是我不好……”从失望之中恢复过来的素环越发看不清面前这人了,原本好不容易策划了这么一出,只要她走到那水缸前,这屋子里的人全都会指证她与安佳怡发生争执,不小心推了她落水缸……无论她怎么辨解,一个心肠狭小狠毒的名声是少不了的,毕竟,那水缸不是池塘,在池塘边,还可以说安佳怡不小心跌了下去,而那水缸么,缸沿高出那么大一截,如果没人有心,怎么会跌了下去?再借着这件事,让那人也得一个失德刁蛮的名声,她原本就娇气,再加上这个名声,就算娘家再怎么富贵,也会在太皇太后心底落个不好,真可谓一举两得。原本都计划好的,屋子里的侍婢全都会众口一词指证卫珏,可这计划,却被卫珏在门槛上这么一跌,便什么都跌得没了。在宫内呆得久了,见惯了主子们高高在上,将宫婢视为蝼蚁,素环伙同着其它的宫婢策划此事,心底并无半点愧疚,在她看来,人原本就分了三六九等,有些人,天生就该被人欺压,被人利用,她替人办事,被人利用,理所当然,而卫珏,以一个罪奴的身份被人抬举得这么高,便是准备着跌下来的,跌得头破血流,丧失性命,这才叫理所当然!凭什么她一个幸者库罪奴,就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青睐,无缘无故地竟有了参选秀女的资格,而她这种身世清白的,却要在宫里头熬着,不知熬到什么时侯才能出头?这宫里头,就得讲究门第与规矩,如果不讲究这些了,她们这些宫婢侍侯人还有什么意义?要她们一众宫婢来伺侯原本是罪奴的宫婢?这便不是规矩!所以,所有的伺候她的人全都选择了指证卫珏,既使那胆小的,也选择了沉默不语。一个无权无势的罪奴,也想要她们伺侯,这是什么规矩。素环咬紧了牙关,看着卫珏额头上肿出的好大的一块,只可惜了,这一跌下去,没有破相。但没有秀女会不把容貌当一回事的,为了参选,无一不精心维护着自己的容貌,怕有一丝儿的破损。那么,她这么一跌,倒真是踩着了衣服带子,不小心的了?真是一个蠢人,亏得生了一幅好容貌,就仅凭这容貌,也想在选秀当中脱颖而出?素环心底竟有些失笑,脸上却全是忧急,上前扶了卫珏,“主子,要不奴婢扶您在床上躺着?”卫珏垂了头皱紧了眉头,显是极痛,却道:“不打紧的,等安妹妹换身衣服出来,我看看她有没有事儿……”她自己落得了这般的下场,如传个怕事冷血,见有人跌在水缸里,竟关门紧闭,不外出相救的名声出去,也是不行的。素环只在心底暗叹,这个人,虽呆头呆脑的,倒真有几分福气,竟是在这等关头跌倒了。凌月忙按住了她,“珏妹妹,你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安妹妹人,真是的……”又对素环道,“还不快将替你家主子拿方软枕过来,靠在腰上?”素环忙从床上拿来一方苏绣西蕃莲枕,放在卫珏的后背,细心扶着她半倚着。此时,素钗领着换好衣服的安佳怡进门,行礼道:“禀主子,怡小主没什么事儿,只是着了风寒,奴婢已给她饮了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