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丽儿知道索额图这个小叔父一向不喜别人把他叫得老了,便掩着嘴笑,“再怎么着,你也是我的小叔父,这礼节,却是不能废的。”索额图辩不过她,只问正事,“怎么样,怎么样,看出来了没有?”赫舍里丽儿道:“依我的察看,八九不离十了。”“真的是她?”索额图道。赫舍里丽儿点了点头,“没错,定是珏姐姐没错了,幸好她平日虽机警,但对我总算泄了心防,所以,我的旁敲侧击,她才没有发觉。”索额图却是感叹:“想不到这小宫女倒有这么大的本事,连瓜尔佳氏手里的名单都能拿得到,还不知不觉地塞进了皇帝的怀里,小侄女儿,你是不知道,皇帝看见自己身上那名单时,表情很是精彩……”赫舍里丽儿知道他一向擅于把事情扩大了说,便撇了撇嘴,“你亲眼所见么?”索额图咳了一声,“不是亲眼所见,但听了孙辅全述说,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皇上,那是什么人?连我平日里和他交手,都得悠着点儿别打在他身上,却让一个全无身手的女子贴近身边,塞了张名单衣襟,更不可能的是,他还无知无觉。”赫舍里丽儿垂了头去,“看来珏姐姐当真吸引了他的心神,才能这般的顺利。”索额图见她如此,便劝道:“小侄女儿,我知道你对皇上的那份心,但你要知道,皇上的后宫,不比其它的地方……”赫舍里丽儿却笑了,抬起头来,“如果是珏姐姐,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有其它的想法?”索额图弄不明白她心底在想些什么,他这个侄女儿,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见,他也从没有弄明白过,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你能这么想便好了,卫珏不是个一般的女子,她虽出身低下,但才华出众,日后她若能和你共进退,咱们也能放心一些。”赫舍里丽儿垂了头道:“我知道,珏姐姐的确是一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她的头微微半垂,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如玉般的皎洁,娇小的身子却有些畏冷一般,双手拉了拉披风上系着的带子,把披风裹得紧了一些。她年纪那么的小,十三岁不到,便要肩负这样的重任了,索额图心底略有些心疼,上前给她紧了紧带子,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总之,一切都有我,咱们只要忠于皇上,便够了。”赫舍里丽儿道:“我知道,多谢小叔父。”索额图是知道赫舍里丽儿对皇帝的那份心的,所以,自打赫舍里丽儿入宫选秀之日开始,他便替她高兴,盼着她能得偿所愿,但他却不知道,赫舍里丽儿身上的寒症,这件事,除了索尼大人以及赫舍里丽儿的父母,便没有其它人知晓。赫舍里丽儿自是知道此事滋事体大,决不能轻易地透露了出去,当时祖父便反复地叮嘱,尤其让她不能告诉索额图,他常在皇帝身边,神色之间露出端倪来,便会招来欺君之罪。索额图看着赫舍里丽儿,只觉得她心事重重,比以往见着,仿佛又瘦了一些,更是心疼了几分,道:“丽儿,如果咱们家有别的女子可担重任,我倒不希望你入宫。”赫舍里丽儿笑了笑,“小叔父,入宫是我愿意的。”索额图便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她半垂的脸颊,轻轻叹了一口气。赫舍里丽儿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目注于他:“小叔父,有些话,我想问你,你可得老实了答我!”索额图见她说得慎重,忙端正了面容,“你问罢,我知无不尽。”赫舍里丽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且老实告诉我,让我去试探卫珏,是你的主意,还是皇上的主意?”索额图吃了一惊,眼神闪烁起来,“丽儿,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便当是我的主意罢。”赫舍里丽儿垂下头去,良久抬起头来,眼底却有些水光,“小叔父,他在你跟前,可有提起过我么?”索额图一滞,吞吞吐吐地,“丽儿,他是皇帝,哪能记得那么多人,你们初见面时,年纪都还小着呢,后来又没再见过面了。”赫舍里丽儿却是又垂下头去,雪白的脖子象是不能承受那黑鸦一般的头,肩膀微微有些颤抖,“他忆起我来,却是因为要让我替他试探珏姐姐么?”索额图心底涌起股心酸,但这男女之间之事,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控制的,更何况那当事人是皇帝?他暗暗佩服赫舍里丽儿的敏锐,她一向是个纤细敏锐的孩子,别人说一句,她往往能猜中内情,就象现在,她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索额图记得皇帝派给他这个任务的时侯,便是这般吩咐:索额图,朕记得你有个侄女儿,也在这次选秀之列吧?听闻也住在凤光室那边,你且让她试探一下,在朕衣服当中塞名单的,是不是那卫珏!皇帝是个喜怒不动于色的人,可说起卫珏的时侯,脸上却少有的散发着光芒。这是他在说起赫舍里丽儿等这般从显赫家势家族出来的秀女们时从来没有过的光芒。他替赫舍里丽儿心酸,因他知道,赫舍里丽儿对皇帝的思慕,已到了什么程度。她每日地向阿玛打听皇帝的政绩,直至熟到自己能替阿玛批改公文了。她喜欢着皇帝喜欢吃的东西,尽管那些东西她以往从不喜欢。甚至于皇帝的爱好,她也想方设法地学会,她知道皇帝喜欢吹笛,便学了一手好笛子,甚至让自己生病得了肺炎。索额图甚至认为,如果皇帝说一句让她跳下悬崖,她也豪不犹豫地会跳了下去。可皇帝,心底里的人却是那位一心想要出宫的卫珏。很多时侯,索额图都替赫舍里丽儿不值,可他却无可奈何,因为,他深知男人的心思是怎么样的。总结一句来说,就是有点儿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