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听了他的话,垂了头去,良久没有出声,隔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轻声道:“她不一样,她不一样,我不能让她白白枉死,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一样事,便一门心思地做到底,而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至始至终地相信着,对他是这样,对秋儿也是这样,如今,却再加上了安佳怡。如若是别人,见安佳怡身上出现这等难于启齿之事,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受牵连,定会接受严华章的提议,事不关已,装聋作哑,生怕被牵连了进去,可她不一样,她虽从来没有说过,为了知已,两肋插刀之类的豪言壮语,但她,从来都是这么做的。对他,她不也是如此?严华章的眼窝里直发酸,要强忍着,才不让眼泪跌了下来,他在心底想,他能怎么样?她要怎么做,他便陪着便罢了。既使前边是深渊险境,他也要陪着。他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劝她,只道:“既如此,咱们得找个地方把尸首藏了起来。”卫珏心底涌起了股暖流,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他都陪着。“不,藏不了多久的,迟早会被人发现。”卫珏道。她将案台上的被单拾起,盖在了安佳怡的身上。“那你准备怎么做?”严华章道。“我不得不去求他了。”卫珏轻轻地道。严华章心底一惊,明白了她的话,她要去求的人是谁,后宫之中,能将此事遮盖住的,除了后宫之主,皇帝,还会有谁?忽然之间,他深深地恨自己,为何他不强大一些,强大的足以能够保护她?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每一次,都要他出手,才能护得住她。严华章心底忽升起了股前所未有的悲哀,从屏风后边望过去,只觉得卫珏的身影越来越淡,淡得几乎要从灯影之中消逝一般。她离他,怕是越来越远了,而离他,却是越来越近。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你这般的有把握?”严华章道。“他也不想,后宫之中竟出现这么大的丑闻吧?这如他来说,何尝不是奇耻大辱?”卫珏苦笑。她丝豪也没有顾忌到自己安危,没有想过皇帝若许会因此而勃然大怒,因这等奇耻大辱而采取非常手段。也许,在不知不觉当中,她嘴上虽不承认,但心底里已渐渐相信了皇帝。严华章叹了口气,道:“也好。”卫珏转过屏风,在门前磕了磕,锦画走了进来,道:“珏主子,有什么吩咐?”卫珏道:“你暂且使人守着这里,先别声张,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如果五个时辰之内,没有回来,你便想办法将这尸首毁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锦画脸上现了古怪之色,道:“珏主子,有些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说。”卫珏道:“你且说说。”“珏主子,奴婢觉得,无论怡主子是怎么死的都好,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重新入井,让别的人发现她,如此一来,便不会牵涉到方方面面,奴婢还想着,让您劝着我家主子,别理这事儿……”卫珏眼神变冷,“她既出了事,你家主子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而我,更不可能!”锦画垂了头去,脸上现了丝尴尬,“珏主子,您别见怪,奴婢眼皮子浅,一心只为了生着的人好……您既是这般决定了,那么,奴婢便听您的吩咐,派人守在这里,怕的就是,遮掩不了多长的时间了。”卫珏道:“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决不会让此事连累了你家主子的。”她望定了她,“再有,你家主子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佳怡之事,暂且别向你家主子说,免得她伤心过度,又发病了。”锦画脸上现了丝严肃,“珏主子,奴婢省得,只是我家主子如若问起,奴婢该怎么回答?”卫珏道:“你便说还没找到,等我寻个时机,再告诉她吧,先把这头的事办妥了再说。”锦画点了点头,又唤了两个人来,守住了这里。卫珏拔脚往前走,严华章一路相陪,走到转弯之处,卫珏才停下了脚步,道:“华章,你且先回去,别惊动他人,我自己去便成了。”严华章摇了摇头,“我在宫里权柄虽不大,但备个轿子,传递些消息,还是能的,据我所知,皇上现在在御书房,如若你要求见,要经过孙辅全,就怕他暗底里使坏。”卫珏皱紧了眉头,眼望远处,此时,她才觉得,那至尊至贵之处,离她竟是那般的遥远,他仿佛处于云端,而她,只是地上的蝼蚁而已。她想要见他的时侯,却是重重关卡,远不能及。“这可怎么办才好?”卫珏急道,“可瞒不了几个时辰了,管事嬷嬷要点卯。”严华章道:“如若不然,我便跑一趟,去见见孙辅全,求他把话递进去,让皇上召见。”卫珏不敢相信,“哪会这么容易,一求见,皇上便会见了?他可是日理万机,哪会理这等小事?”卫珏有些不确定。严华章在心底想,如果是别的人,他当然不愿意相见,再如若是她……他轻轻地叹气,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旁人却瞧得清楚,可他心底却隐隐期望,她永远都不明白才好。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不明白皇帝对她正挠心挠肺,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让她停留在他身边久些,再久些,依赖着他,久些,再久一些。因他知道,如果她明白了,她便也成了那处于云端的人之一,离他会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不可触摸。“总得试试才好,我出入储秀宫,不惹人注目,你则不同,一言一行总有人盯着,若要求见皇上,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还没有出门,便被人以各种借口拦了下来。”严华章道。卫珏想了一想,无可奈何,“也只有如此了。”严华章道:“你且先回住处等侯消息,我走得快,半个时辰便会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