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其实温苏心是清楚的,官场之中,只有官官相护的利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温家这次的事,只怕满朝也没几个人敢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但,温苏心终究不死心,慕家,有慕淇君,他是雪中梅,风中竹,谷中兰,他那样的人,是能坚持正道的。就如从前,他不畏权贵,为无辜蒙冤的百姓伸张正义,不计名利,不计得失。最重要的是,他是她喜欢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要见公子。”温苏心坚定地道。公冶翊哲看了温苏心一眼,嘴角勾了勾似乎是带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但很快消弭。他转身出了屋,想必是去叫慕淇君去了。温苏心茫茫然望着地面,这场变故来得太快,她尚未从自己变成瑞孙轻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已经要面对温家满门生死的危机。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镇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好地分析。很快,慕淇君便迈步而入。慕淇君踱步走到软榻旁,看着手撑着软榻倔强地靠坐着的温苏心,他轻声细语地道:“淇虽不知事情始末,但瑞孙小姐还是宽心些好,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的。”“我明白,”温苏心勉强点了点头,牵强地笑了下,“我请公子是有件事想请公子帮忙,我知晓这件事由我来求公子很没立场,但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旁的事,淇无不从,但这件事淇无能为力。”慕淇君淡淡地道。她不说,慕淇君便已经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观察入微这件事,这世上,还有谁比慕淇君更擅长呢?温苏心苍凉地一笑,“是不能,还是不愿?”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奥君公子做不到的,没有什么难题是奥君公子解决不了的。昔年,慕淇君在鄞城陪慕家老夫人避暑,却遇到梁王以清君侧为名叛变入侵鄞城。那时梁王明着攻打鄞城旁边的要塞宣州,以声东击西之计调空了鄞城的守军,只剩下七百人守城,实际却是要攻陷鄞城。慕淇君临危不乱,面对十万大军,他率着七百人守城。他将先帝灵位挂于城门前,在南西北三个城门各派了二十个僧人为先帝诵经,东门二十一个僧人,八十一个僧人,九九归一。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僧人,梁王十万铁骑却束手无策。因为,作为先帝的儿子,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殷,梁王想要得天下,就绝然不敢动先帝的灵位和为先帝诵经的僧人,若是动了便是奸佞,师出无名。长明灯点了半个月,援军挥军而下,鄞城得保。而后,梁王兵败。八十一个僧人,抵住了十万铁骑。就此一役,慕淇君名动天下。那一年,慕淇君八岁。昔年,太子代嘉宁帝前往九斡山行秋猎祭,前朝余孽行刺太子,千人围堵太子行宫。慕淇君提出以两个人对敌千人武林高手,面对目瞪口呆太子的随从,他云淡风轻地道:“淇不才,要两个人,不能再少了。”那一役,擒贼先擒王,慕淇君趁其不备,一支毒箭百步穿杨射中刺客首领。刺客威逼他交出解药,慕淇君只一声冷笑,言秋猎就是为了围剿前朝余孽而设的局,为的就是同归于尽,要火烧行宫,太子是假的。他自己果决地一箭射向太子要害,又下令点燃行宫,然后从窗口跳出,那窗外就是万丈悬崖。刺客大惊,见中计,慌忙撤退。次日,这一支前朝余孽被朝廷悉数歼灭,因为昨夜慕淇君派了人跟踪他们。是日,慕淇君负荆请罪,请圣上降罪他伤害太子金体之罪。事实上,早有人躲在崖下一棵树上接住了慕淇君。而太子是真的,但刺客首领中的那毒箭却是假的,根本没毒,不过是一场似真似假的空城计,先擒王乱了敌人阵脚,再以空城计设套。儒家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慕淇君无所不精,射箭百发百中,丝毫不偏。一箭射中太子,不过是险中求胜,但因着是慕淇君,那便是算无遗策。一人崖下救慕淇君,一人跟踪,他只用了两人,非但于必败的情形下救了太子,还将刺客一网打尽,永绝后患。那一年,慕淇君十岁。这样的慕淇君,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如果他要救温家,又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呢?慕淇君看着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温苏心,同她目光对视,“淇,不愿。”温苏心心直直地沉下去,慕淇君不愿救,只有两种可能,一:温相确实有其罪;二,救了温家,会死更多的人。她是绝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谋反的,所以,剩下的只能说明是慕淇君不能救了,救了温家会死很多人,乃至牵连无辜百姓苍生。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慕淇君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就是皇上!要温家死的人,是皇上!温苏心是绝对相信慕淇君的为人的,奥君公子绝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绝对不是怕连累自己而见死不救。但,到底是怎样的曲折,让慕淇君都不救温家?“公子……”温苏心凄然唤了一声。“小姐保重身子,淇不打扰小姐休息了。”慕淇君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袖子悬在他身前如两拢垂云,然后轻步转身走了。不留一点给她挽回的余地,这件事,是慕淇君也不能去做的。温苏心只觉得心底的寒意止不住地往外冒,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见慕淇君出去了,不一会,瑞孙怀靖同公冶翊哲就进来了。瑞孙怀靖看着木然靠在软榻上的温苏心,再看看公冶翊哲。他只当自己妹妹是接受不了温徽寒性命之忧,才会如此激动。显然这个时候近乎崩溃的温苏心,他是不适合问什么的,而更显然公冶翊哲是知道一切的。对如今的境况来说,安抚妹妹自然远比弄清楚事情来得重要。只是难免心里依旧还是有些不高兴,瑞孙怀靖只生硬地道:“今日雨大,只怕几日也未必会停,若是不嫌弃,王爷不如在寒舍屈就几日可好?”“那就打扰了!”公冶翊哲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