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帝念说公冶翊哲了几句,但也明白说是没用的,便索性不说他了。便只聊一些家常琐事,公冶翊哲和温苏心配合着说一些趣事给嘉宁帝听,两人都是会说话的主,绘声绘色,说得十分有趣,嘉宁帝一直乐呵颇有趣味地听着。三个人说说笑笑,一派和乐。后来,两人是一道出来的,温苏心跟在公冶翊哲身后。公冶翊哲握着扇子的手负在背后,于是温苏心就看到他握着扇子的力度,与寻常不大一样,力度大概大了一分。其实是微妙的差别,但,温苏心还是发现了。温苏心想,大约,公冶翊哲心情不大好。可是如果你看他的笑容,你是看不出一丝破绽的。他笑容粲然,脸上渡了一层阳光,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两个人默默走着,就走到了天枢殿的花苑。在这夏末的酷暑,此处竟然一阵阵阴凉,大约是这些树木的妙处。两个人在花廊下默默站了一会,只看着那些奇异的花草树木。最后,还是温苏心率先开口打破沉静,“我看皇上的气色,似乎不是特别好。”嘉宁帝面色有久病灰败的气色,即使依旧英武,但是怎么也压不住的苍老了。这场病,让他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十岁,那发也苍白得厉害。“到了这个年纪了,大病一场,能有什么好的气色呢?”公冶翊哲只温润的一笑,不辩悲喜。“王爷和我都有同样的遗憾吧。”温苏心温温地道。公冶翊哲眼睛微眯,“哦?”“王爷只怕没什么机会向太上皇证明,你才是太上皇最强的儿子了。而我,亦没有机会在太上皇有生之年,叫温家的真相***了。”“最强的儿子?”公冶翊哲明明一脸灿烂的笑容,那双眼眸却映出雪光,“不,本王要证明的,并不是这个。本王跟你一样,是要报仇。”温苏心笑容无奈,“报仇……太子死了,太上皇也不久于世了,而我却连温家真相的冰山一角都没揭开。”公冶翊哲轻笑了一声,有明显的轻嘲意味,“父债子偿,不要忘了太子最心爱的儿子,也就是太上皇最疼爱的孙子还活着。而且,要灭温家的,可不单单只是本王那哥哥和父皇。”要温家灭门的是公冶皇家,这个仇,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可王爷就不觉得遗憾吗?”温苏心保持着从容,“太上皇看不到你复仇了,你的复仇没有了这样的见证者,怎么能称得上是完美的复仇呢?”“不会,父皇应该知道的真相,本王都会让他知道的。”公冶翊哲轻轻摇着扇子,潇洒风流的翩翩佳公子,还是那个纨绔王爷。温苏心看着他的面容,知道他说的不是虚假的。但在这样纷杂的时刻,温苏心不知道公冶翊哲要怎样才能做得到。公冶翊哲却只看着花苑里的草木,转移了话题,“今年的秋猎快要开始了,又能出去玩了,秋猎,你以前没有去过吧?今年的话,皇上应该会带你去。”“是没去过,”温苏心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道:“去年的秋猎和今年的春猎,我都没去过,很热闹吧。”“热闹!一向都是很热闹的!”公冶翊哲笑着道。而很快,也到了这年的初秋秋猎,公冶烨胤亲自前往猎场行宫。温苏心自然随驾伺候,一众王爷郡王大人也随驾参加狩猎。但这趟秋猎,却出了一个小意外,公冶烨胤遇刺了。因为公冶烨胤同公冶翊哲最亲近,公冶翊哲又是在京的皇叔里最年长的,所以宴席的时候,就排在最靠近公冶烨胤的席位。而温苏心是近身伺候公冶烨胤的,自然就立在他身后。当时就见几只冷箭忽然破空而来,因为太过突然,群臣都吓傻了。公冶翊哲立时纵身一跃,落在公冶烨胤前面,一手一个将公冶烨胤和温苏心齐齐护在了身后。他的动作本能,而快速,挡在了他们两个前面。慕淇君握在手里的酒杯一弹,堪堪击中最前头的箭,发出一声脆响,酒杯乍然裂开,碎片四溅,那箭立马也偏了方向,最后射入了地面。然后只见他袖子一挥,眨眼间两只筷子又飞了出去,只听得金属撞击的脆响,然后两只箭也仓惶落地。“有刺客!护驾!”群臣惊呼。这时侍卫也蜂拥而上,挥舞着刀剑,将那三人围在中央。温苏心看着护在她身前的男子,昂挺的背影笔直,坚毅如山。他的影子就落在她身上,他的手还护在她的肩头。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个男人,在第一时间护在她面前,叫温苏心不得不感动。在你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有个人尚不知有多危险,就挺身而出,这样本能的反应,你怎么会不感动呢?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尽管公冶烨胤和嘉宁帝都震怒,但刺客当场自尽,也查不出幕后主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而三日后,温苏心终于知道,这样的意外,到底是意外,还是是有人有意为之,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嘉宁帝下旨,册封公冶翊哲为摄政王!这一日下了很大的雨,滚滚惊雷不断,似是要划破天空。乾明宫里,温苏心站在廊下看着哗啦啦的大雨。那雨被风扫进来,将廊下靠屋檐一侧的长廊都打湿了,也打湿了她的裙裾和绣鞋。但温苏心站着没动,她清冷的目光落在瓢泼大雨里,但似乎穿越那雾气笼罩可见度非常低的某个远方。嘉宁帝三足鼎立的局,原来,是这样促成的。比温苏心想象的还要大手笔,摄政王,嘉宁帝竟然册封公冶翊哲为摄政王!这绝对是任何人都没料到的。原来,她果真是他的棋子,原来,今年的秋猎果然很热闹。而听说,公冶翊哲在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一天之内,在开阳宫跳荷塘自杀了三次,在乾明宫撞豆腐自杀了四次,在天璇宫绝食了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