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垂下了眼眸,目光落在地面上,“你和皇上都长得很像先帝,我没见过先帝年轻时的样子,但看着你也能想象。皇上如今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你和先帝了。”“是吗?”公冶翊哲漫不经心地应一句,更加漫不经心地道:“很多人都说,大哥和我是最像我父皇的,所以父皇最宠爱的就是我们两个。”言毕,他就抬脚跨了出去,“不早了,我不久留,你早些休息吧。”“好。”显然,这不是公冶翊哲愿意聊的话题。送走公冶翊哲后,温苏心缓步回到殿内,行至榻前,伫立许久,然后躺在软榻上。温苏心将脸深深埋在软榻里,埋得几乎无法呼吸。寂寂深宫里,阴谋诡计,血流成河,那么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再冷的心,却也还是想要一点温暖,想要一点真心。思懿太子如此,公冶烨胤如此,嘉宁帝如此,公冶翊哲如此,温苏心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所以,她希望公冶翊哲是真的喜欢她的,有一个人喜欢她,这样一个事实叫她觉得温暖。一个人冷了的心,总是需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才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太残忍。越王等人的动作很快就来了,有大人上奏疏说皇陵飞来一只火凤凰,很多人都看见了。火凤凰绕着皇陵飞旋一周,最后栖息于先帝陵墓旁的梧桐林里,可谓天降祥瑞。故而宗正寺一再上奏疏,说这是先帝庇佑大殷的预兆,应当从皇室选一个人去往静灵寺为先帝诵经,为大殷祈福。言及合适的人选,说来说去,诸王和支持他们的人都说皇后最合适了。因为皇后本就是凤凰的代表,又言先帝在世时,本就最喜爱这个孙媳妇。说来说去,都是诸如此类云云,不外人皇后绝对是上上人选。群臣反对,最后宗正寺却选了当初公冶烨胤纳后时慕淇君说的话“不过皇上家事耳”。争了又争,最后,连瑞孙大人都上奏疏,言皇后理当前往静灵寺祈福。这下,群臣争也没用了,连皇后亲爹都这么说了,还怎么争啊?可见楚王、临川王和越王的事,最终的结果,是人们终于将目光聚焦在了天璇宫的主人身上。让人们惊觉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那个小皇帝执意立为皇后的人,那个摄政王喜欢的女人,那个一直以来看起来都很被动的瑞孙家的女儿,原来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安分守己的。无论是如此铁血手腕诛杀皇室诸王,还是后宫干政,都是皇室对得宠的新后的无法容忍。温苏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付之一笑,继续四平八稳地练字。银杏却十分焦急,“娘娘,去求求皇上吧,皇上必然是不希望您去静灵寺的。或者,去求求王爷也成!”“去静灵寺有什么不好的呢?”温苏心随口道。“您好不容易掌管了后宫,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这一去,不就全都白费了吗?”银杏急得直跺脚,“老爷也真是的,不帮着您,还向着他们。”温苏心继续稳稳地挥动紫毫笔,“亢龙有悔,爹不过是怕月满则亏,让我去静灵寺避避。不要太过出头了。本来今日这样的局面,就不是他想要的,瑞孙家从来不求高官厚禄。”银杏将帕子狠狠地扯了又扯,“可您现在是皇后,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既然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总不能这么躲避吧?”温苏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左手揽着右手衣袖,轻轻搁下了紫毫笔,她抬头看银杏,笑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何二哥将你送给我,你是个明白人。”“娘娘!您就别打趣奴婢了!”银杏听到温苏心提瑞孙怀靖,又羞又恼急得狠狠跺脚,“您倒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啊!”“去静灵寺是不可能避免的,无论是几个王爷,还是太皇太后,都不允许我把持朝政,”温苏心静静地道,“如今我爹和我大哥都十分显赫了,连我那二哥都成将军了,我若不去静灵寺,他们就要对我爹和两位哥哥下手了。”所以这件事,是没法子改变的。外戚崛起,新后得宠,对皇家和太皇太后李家来说都不得不防。只是因为要修缮静灵寺,迎候凤驾,所以温苏心离宫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里,温苏心一如既往,该做什么做什么。外头的风言风语似乎半点也没传到天璇宫来,整个天璇宫都井然有序,连宫人都安之若素。让人们看到了中宫的荣辱不惊,一个女子做到这个份上,不是太淡薄,便是太具野心了吧。温苏心离宫那日,公冶烨胤亲自送行。人们能看出皇帝对皇后的隆宠,可是也都知道小皇帝对皇后并无男女之情。皇后这一去,凤驾何时能回转都不知道,届时皇帝身边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所以,人人都觉得皇后的未来并不乐观的。从大家的视角看来,临川王和楚王倒台,越王交出部分军权,而幕后主谋皇后娘娘被迫凤驾去了静灵寺。这样的结局,似乎算是平局了。静灵寺是皇家寺院,就在帝都,建筑十分绮丽,在远处便可见青松翠翠掩日月,金碧楼台殷殷护紫霞。每当清风起,远远便可闻梵铃声声相激。及至入寺,处处宝塔梵殿,龛阁玲珑,十分壮观,又有流水横贯东西,风景十分怡人。而皇后娘娘居于云水堂,用一个月的时间将寺内搜索了一遍,将云水堂修葺了一番。云水堂四周绕水,清渠萦回,竹木森翠,侍卫重重镇守隔开了周遭的一切,戒备森严。无人知晓云水堂里的一切,所以,说是诵经祈福,却无人管温苏心做什么。这是公冶烨胤能为温苏心做的,派了可靠的人镇守云水堂,好叫温苏心的日子过得舒心点。到静灵寺的第三个夜晚,温苏心正趴在书案上打盹,忽的有人推门而入,吱呀一声惊醒了温苏心。温苏心抬头,却看到公冶翊哲信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