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翊哲笑了声,“冥狱的事终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就算不为了你,我也要弄清楚,为什么我父皇这么忌讳冥狱。何况,云素做的事一直都是危险的,这不算最危险的。”温苏心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了解温徽寒,只要让他发现有人背叛了他,必然会赶尽杀绝的。他一向都是很果决的人,也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他自信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资本,他身边有冥狱第一高手,想必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了。所以,他做什么都无所畏惧。”公冶翊哲眼神湛湛,那是遇到对手激发出的光芒,“这件事我会安排好的,你等着看结果吧。”“好。”温徽寒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但时至今日,他却什么都没做。这很反常,即使温苏心让公冶烨胤给了他尚书左仆射这样的地位,他还是一点行动也没。但凡他做点什么,温苏心也能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些什么的,但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像是他真的完全就是嘉宁帝的人。如此,叫温苏心自己都要开始怀疑,知道她是温苏心的温徽寒,是不是真的是出于旧情,才放她一条生路的?所以,要想让温徽寒露出马脚,就只有让他知道闻人云素身份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温苏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歇着吧,”她殷殷地叮嘱道:“你受伤就好好养伤,早些休息吧,酒是万万不能再喝了。”“知道了,”公冶翊哲温柔地应道,“你也照顾好你自己,相信我,离我们携手并肩共看山河不远了。”“嗯!”温苏心起身,公冶翊哲抓起石桌上的折扇也跟着起身。温苏心深深看了一眼公冶翊哲,他一直都是笑着,笑得欢愉而开怀,横在身前轻轻摇着带出些许温柔的风,含情看着她。温苏心也回之一笑,然后转身走了。闻人云素看她走了,才缓步走过来,站在公冶翊哲身后,一同目送温苏心远去的清瘦背影。皇后娘娘娉婷的背影迤逦而去,走过石径,掩入了横斜交错的树枝后,渐渐不见了。但公冶翊哲始终都在望着那个方向,眉目幽远,唇边却是噙着笑。闻人云素望着公冶翊哲,有些迟疑地道:“王爷,此次的事太过蹊跷,您知道……”“本王知道!”公冶翊哲沉静地截断她的话,他扬起唇角笑了,“本王都知道的,她要的是什么本王都知道的。”“那……”闻人云素脸上有迟疑的神色,仿佛彷徨,仿佛不安。公冶翊哲的扇子开了合上,合上又打开,良久,“爱一个人,大概就只剩下认输了吧,她要的,我便给她,我也不是给不起。”他说话字字刀削般干脆,断句利落,如此坚决地给予。“王爷……”闻人云素略微拔高了点声音,最后却转为轻轻一叹。那样轻微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像风一样散开,无限幽然。人人都有人人的情债,逃不过。温苏心踏着月色慢慢踱步走回天璇宫,心里的疼痛一直在翻滚,刀绞一样。公冶烨胤一向都是很冷静的,此次却不惜这样刺杀公冶翊哲,必然是受了她的影响。知道了那样的真相,公冶烨胤才会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很内疚,但是,她已经无路可退。温家的真相,温家的仇,她都只能借着公冶翊哲的手来寻找出路。天璇宫门口,有个少女在来回走着,她不时抬头看一眼宫门前的路。借着微暗的月光,看到是银杏。银杏正守在宫门口,看到温苏心,急急迎了上来,担心地看着温苏心,小心低低叫了声:“娘娘!”温苏心勉力扯动嘴角笑了下,然后便启步朝里头走去了。银杏愣在原地,有些怔怔地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飘逸身形,她刚刚是不是看到了她眼里闪动的水光?她确定皇后娘娘没有哭,却也确定她看到了晶莹的水光,那是忍着眼泪吗?这么一想,看着那纤弱的背影,平白觉得十分哀伤和凄然。银杏一瞬间觉得自己心疼了一下,这是二少爷最喜欢的妹妹,他那么宠着的妹妹,在宫里过着这样非人的日子,二少爷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难过呢?当年瑞孙府里疯疯傻傻的小姐,是不是也比今日母仪天下的女子要幸福呢?于是她心里那一点疼就疯狂生长,长成了庞大的疼痛,让银杏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不知道是为了娘娘,还是是为了二少爷。温苏心回寝宫后,一个人坐了许久,然后让银杏通知掌管帝君禁卫的左右金吾卫将军瑞孙怀靖,在他的掩护下悄然出宫,在瑞孙府见了瑞孙怀明。瑞孙轻蓝的这个大哥,温苏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素来也只在大庭广众下略一点头的见面,是第一次独处。温苏心将将要屈膝行家人礼,瑞孙怀明已经先一步按国礼跪拜在地,“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哥!”温苏心慌忙上去扶起瑞孙怀明,“你这是折煞妹妹了!”“娘娘万万不可!娘娘贵为国母,不能乱了规矩。”瑞孙怀明有些担心地道。温苏心强行将瑞孙怀明扶了起来,她笑了笑,“我心里有数,此处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何况,我同大哥多年不见,我从前又是那个模样,今日才能同大哥好好说说话,这些年让大哥担心了。”“娘娘吉人天相,自是上苍庇护娘娘,让娘娘身子康复!”瑞孙怀明守着礼节低垂着头回道。“大哥,我此次出宫,是有件要紧的事,要大哥你帮忙。”“微臣听凭娘娘吩咐!”“大哥!”温苏心哀怨地叫了一声,她眸子里盈盈波光具是凄然,“我在宫里无依无靠,你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准备不管我了吗?我成了皇后,就不是你妹妹了吗?成为皇后,难道是我的错吗?”瑞孙怀明这才抬头,看到温苏心这个样子,沉稳的男子深深叹息一声,轻声道:“别难过了,这也是君臣有别没办法。你既然入了宫,难免就是要受这样的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