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脚步踉跄,一连摔倒好几次,又哆哆嗦嗦爬了起来,边跑边喊,声音抖得厉害,“皇上!皇上!”公冶烨胤眉头皱了皱,而太皇太后已经脸都黑了,她怒然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像话吗!?”那内侍跑到公冶烨胤面前,“咚”的一声跪倒,脸色青白如鬼,“皇上,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贤妃怎么了??”公冶烨胤倏然站了起来,龙颜大怒,他厉声追问道:“贤妃在哪?她人呢?”“在假山里……假山里……发现了贤妃娘娘的尸体……”满座的人全都惊了惊,目光齐刷刷盯着那内侍,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温苏心心里一震,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公冶烨胤。公冶烨胤身子晃了晃,“嘭”一声,他手猛地撑在了食案上,食案都晃了晃,他撑在食案上的手因为用力关节显得很苍白。他紧咬牙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内侍,一字一字地道:“你说什么?”“贤妃娘娘死了……”内侍带着哭音道。在内侍这样的重复下,在座的人才跟着回过神来,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旋即都忧心忡忡地看着公冶烨胤。唯有太皇太后和李淑妃两人眼眸快速对视了下,李淑妃眉眼间仿佛有笑意。公冶烨胤突地颓然跌坐了回去,伏在案上的手抖得厉害,连一旁的酒杯都跟着颤抖。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震怒中的皇上飞来无妄之灾。“她现在在哪?”公冶烨胤艰难地问道。“瑞孙将军守在那,不让任何人动娘娘……”公冶烨胤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大步跨了出去,只是又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温苏心赶忙扶了一下,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眼眸深沉得像墨玉,有最深的哀痛,也有隐隐的奇异的亮色,温苏心看不清看不懂。他拂开了温苏心的手,自己身子一挺,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所有人都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只有温苏心在原地怔了怔。她望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唇角扯了扯,牵出的弧度似笑非笑。“娘娘……”银杏有些不忍心轻声喊道。温苏心收回了那只手藏在了袖子里,娉娉婷婷而立,神色从容,怡然自若,“走吧,出了这样的事,总不能不去”话语一落,她启步迤骊地跟了上去。银杏叹息一声,也跟了上去,看着温苏心的背影心发痛,都说君心莫测啊!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假山那被侍卫团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闲杂人等一概不让进。所有人神色都十分冷厉肃然,因为死的人是皇上十分宠爱的贤妃,是京兆尹的女儿,左相的人。温苏心看着这仗势,心里也明白,大抵宫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息,要等查明情况再看。瑞孙怀靖迎面走了出来,看到温苏心松了一口气,先是给温苏心行礼,然后才问道:“听说娘娘没进去?”所有人在经历后才会变得成熟吧,瑞孙怀靖曾经是个纨绔子弟,如今一身铠甲在身显得十分威赫。他一言一行都十分有模有样,全然没有半点荒唐的痕迹。即使他依旧眉目含情,一双丹凤眼不笑都像是带了三分笑,但,越来越有沉稳的样子。他和瑞孙怀明越来越像了,都成为稳重可靠的男子了。而温苏心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每次见这个二哥,都觉得他越来越不一样了。“嗯,”温苏心点头,然后看瑞孙怀靖释然的样子,“怎么了?有什么异常吗?”“没什么,”瑞孙怀靖微微左右看了下,欠了欠身,“微臣还要去查情况,微臣告退!”不是说话的时候,温苏心便颌首,然后也抬步进去了。假山洞里一路上都是侍卫,五步一人,侍卫都擎着火把,将假山洞照耀得一片火红。在宫人的引路下,温苏心和银杏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一路上只有脚步声,一声声在每个人心里回响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很多人围成一个圈,公冶烨胤和肖贤妃被他们团团围住。侍卫看到温苏心,他们退开一条路。温苏心看到公冶烨胤紧紧抱着肖贤妃,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肖贤妃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三月拂过嫩柳的轻风。“阿芜,你和朕说好了的,你说你喜欢朕,你说了将来给朕生好多小公主的,你说你喜欢公主,你说你不想生皇子,不要卷进天家帝位之争的……”公冶烨胤闭了闭目,一行泪水就流淌而下,“朕也答应了你的,宠着我们的小公主,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太皇太后心疼地看着公冶烨胤,她翘着成兰花指的寇丹指搭在公冶烨胤肩膀上,轻轻地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节哀顺变……”公冶烨胤充耳不闻,他越发抱紧了肖贤妃,“你说你第一次看见朕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朕,朕抱着你的时候你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你说不是你爹的意思,是你想要嫁给朕,你喜欢朕,很喜欢!可阿芜,你这么喜欢朕,又怎么舍得丢下朕呢?”李淑妃看着公冶烨胤,她眼神慢慢变得冰冷,然后低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眼里的冷。“阿芜,我们说好一起长大,一起老去,谁也不让谁孤单的,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阿芜,你骗朕!”他温柔得像是在哄刚出生的婴儿,字字含情,句句悲痛,不少人都别开了脸。公冶烨胤沉痛的眼神也让人心痛,自古帝王多情最是苦。“阿芜……阿芜……”公冶烨胤一声又一声唤着肖贤妃,眼泪也一颗一颗落在肖贤妃的脸上,“阿芜……不要这样……阿芜……”公冶烨胤的眼泪顺着肖贤妃的脸颊滑下,就像是肖贤妃哭了,可肖贤妃实际上嘴角是含着点笑意的。那笑,旖旎而缱绻,是沉迷于深情里的女子的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