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胆大包天!”周奉眯缝了双目,锐利的目光在竺紫琴身上扫来扫去。“就算你说的都对,那又如何?”周奉道,“阗儿毕竟是老朽唯一的香火,老朽没有发难于你,因为老朽觉得让他吃点苦头懂得收敛也好,但不代表老朽会真的弃之不管,甚至老朽还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老朽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阗儿捞出来,至于王爷那边,为了周家的利益,只要他肯放阗儿一马,老朽愿一切揭过不提,所以老朽劝你,查妙儿的下落也罢,忙于你的私事也罢,手别伸得太长,否则老朽只好食言,将你们撵出平梁府了!”竺紫琴笑,“要是我真能找到周妙的下落,你又当如何?”“该给你们的酬劳,老朽绝不会差你们一文,你们想要办的私事,只要不牵累周府,老朽会权当一无所知,绝不过问!”“若亦能找出藏匿多年的罪魁祸首呢?”周奉愣了愣,“你有目标了?”竺紫琴仍是笑,“我现在很是怀疑老爷子为了周家的利益,还肯不肯还周妙一个公道,她那么小便被人从周府偷走,八年来音讯杳无,便是活着也不知过着怎样颠沛流离受尽苦楚的生活,若是死了,她的冤魂在上,又会怎样看着老爷子不闻不顾,不能为她声张公理!”“你……!”周奉手捧胸口,愤然腾身而起,另一手指着竺紫琴道,“歹毒的丫头,你是在故意激怒老朽吗?”“老爷子初次找我之时,口口声声要将旧案穷追到底,我见老爷子心意甚决,才勉为其难同意接手,可后来我发现老爷子其实顾虑甚多,紫琴不能不开始怀疑和犹豫,老爷子是真的想找到周妙的下落吗,还是为了借此事,借用我来考验周公子,逼迫周公子懂得收敛从前的行径,以保证将来万贯家财不会败在他手中?”“你……”周奉摇晃了一下身形,颓然跌入椅中。“老爷子久经世故,被人猜中心思,我还以为您会不喜怒形于色呢!”竺紫琴放下茶盏起身道,“要我帮老爷子请大夫吗?”周奉连连摇手,喘了半晌才道,“坐下!老朽还有话说!”竺紫琴暗暗松了口气,激怒周奉确实有点冒险,然有些问题迟早要见分晓,她不能不迫周奉做出抉择。想在利益中求平衡,世上的事儿,却往往会令人付出更多的意想不到的代价。气息稍缓,周奉终于开了口,“告诉老朽一句实话,丫头,案子你究竟查到何种程度了?”“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点。”“也就是说,指日可待?”竺紫琴垂下眼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好,老朽明白了!”周奉又喘了半天,“老朽跟你透句实话吧,丫头,老朽想寻到妙儿是真,然若是以周家基业为代价,老朽真的无法向周氏列祖列宗交代,除非……除非万贯家资能由柔儿承继,可惜她又太小,老朽已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柔儿虽小,相信老爷子仍有可以信托的人,不过,我听说的却是少夫人诞下柔儿,为老爷子所不喜,老爷子去咸平惠山寺烧香,是为求少夫人能再继香火吗?”竺紫琴忍不住讥诮道。“非也。”周奉淡淡道,“不喜柔儿的不是老朽,是阗儿,老朽曾亲眼见他……”“他怎么了?”“唉,不争气的东西,不提也罢!”竺紫琴笑笑,“前两日我在后园子里散步,偶然听到有丫鬟私下议论,说周公子亲口所言,周柔的模样,跟周妙小时候很有几分相像?”周奉苦涩地叹了口气,并不争辩。竺紫琴顿时明白过来,“这么说老爷子去咸平惠山寺实为周柔祈福去的?”周奉闷闷道,“此事容老朽再想一想,你继续办你该办的便是。”“老爷子当断不断,且不论失踪的周妙会如何作想,就是如今也会殃及其他无辜,老爷子,周家的事儿跟紫琴虽毫无关系,可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您怎么也得好好掂量下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吧!”竺紫琴冷冷地提醒道。周奉沉重地点了下头,“昨天老朽心情实在糟糕,事发突然未及细辨,后仔细想了想,老朽可能真是冤枉清萝姑娘了!”“老爷子何等精明,雕虫小技迟早也瞒不过老爷子的眼,之所以生怒,是出于对紫琴的怨气吧,老爷子?”竺紫琴毫不客气地道出周奉的复杂心绪,让周奉不得不咬牙认下来,“欧欣宜毕竟是柔儿的亲娘,且事出有因,你让老朽如何是好?”“是啊!”竺紫琴幽幽道,“所以我给老爷子和少夫人一个体面的下台阶,撵走了清萝,清萝如今负气跑得不见了踪影,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主子的,又该怎么向她的家人交代?”“老朽……”周奉迟疑道,“可以派几个下人先帮你将她寻回来,等过些天欧欣宜的气消了,你再找个由头把清萝召回身边,对你应不算难事。”“这么说老爷子答应再给清萝一次机会?”周奉沉默,算是默认。“那我就替清萝先谢谢老爷子了!”竺紫琴唇边泛出一抹轻笑,“至于派人就不必了,凤墨今早已将沈榭派出去找她了,她在平梁人生地不熟,相信不会走太远。”“先这样吧,老朽告辞!”周奉扶着椅子站起,“你答应下的赴宴,就应该知道世子殿下也会在场,世子殿下和阗儿打小玩到大,阗儿因你被羁押,他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好了,到时老朽怕也帮不上你!”“多谢!”竺紫琴轻蔑地笑了下,何止世子殿下会到场,蔻郡主跟龚明兴说不定也会齐齐登场呢。夜深,于妈给竺紫琴端来夜宵,又替她批了件衣服,且低声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只见竺紫琴点头道,“知道了,你按照她的吩咐做便是!”于妈狐疑地望向竺紫琴,竺紫琴仿若未见,仅拿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清荷露米羹,一字一顿道,“下去吧,我不想说第二遍。”此时,凤墨正巧推门而入,于妈见状,只得道了声“喏”,退出了屋子。“得手了吗?”竺紫琴头也不抬地低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