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儿子的满月酒,但陈翎还一直在书房处理着政务。半壁翼州之中的各项物资,为陈翎调拨至各处,安抚黎民。诸葛亮所言及的就近安置百姓,陈翎有过此意,但在难民自动开始迁徙之后,便不加拦阻了。这是为将来考虑,太过低下的农业耕种,一直影响着吕布一势的粮食问题。同时,诸郡县下各地的富商、世家,他们亦在陈翎的思量范畴之内。若是能趁此灾难之年,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百姓集中起来,安置在各郡县城池之中,那么就算现在困苦一些,但若能熬过此一段时间,便可依此形成较大的几座城池来。一座城池的发展、繁荣,最主要的基础是人口,若无人口,城池再大再广亦是枉然。设想,一座城池当中,有吕布所派遣的官吏,有本地的富人,有居住于此的寒门、世家,虽然他们是这座城池的上层,但这些人都是不产出的。他们所消耗、交易的食物、财宝,都来自底下百姓的辛勤劳动,若无有相对基数量的百姓在此,他们什么都不是。正因此,陈翎才不顾其他,任由百姓在迁徙当中饿死、冻死,而不加援手,只等他们自己踏入城池之后,这才给予食物、房屋,满足他们日常需要,让他们苟且活着。当这些背井离乡聚居至城池之中后,他们原来的村庄便会荒废下来,原本属于他们的土地,为略有积蓄富家、世家所得,只等来年,他们回至家乡之后,重新订立劳役条款,继续维持着这样的生活。为富不仁指的就是这样一类人,对此,陈翎所能做的就是派遣出军伍,一部、一营的,由麾下将校率领着,前去诛灭!贫贱之人是没有积蓄的,只有这些人才会在此刻,凭借着早就屯积下来的粮食过活,斩杀他们,陈翎觉得丝毫没有内疚之意。抄没的家产可以用来向孙策购入粮食,查缴的粮食可供自己分发给现在居住在县城中的百姓,一举二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让黎民迁徙至县城中,这是一个陈翎能给出的希望。只要到达郡县城池中,便能活下去,不然就只能强撑过今年,自己无能为力。地域实在太过广大,自己所掌之兵力所不能及,只能如此这般行事。至于百姓到达郡县城之中后,能否这样存活下去,陈翎已有所虑及。不是每一个能到达县城中的百姓都会生活美满的,有人会在此过程中,沦为其他之人的仆役,或操持贱业,为奴为婢,不一是处。沉痛哀思间,陈翎只得借着“他们至少活了下去”这样的信念来劝慰自己。百姓进入后的城池,将来的构成势必是这样的。富人永远是富人,除非为自己所忌惮,给予铲除,否则就只能等待曹操攻陷过来,才会有所变化。世家亦是如此,他们的人间关系复杂,在自己军政衙府之中,就有他们当中的人,若想长治久安,自己无他法,势必要依靠他们来治理当下的辖地。除了这二类人之外,接下来的就是依附在他们身上的亲眷、好友,乃至仆役。这些人或许没有富人、权贵这般得意,但在与庞大的普通百姓相较之后,他们或许是活得最为舒心的一类人。他们没有来自顶头的危机感,他们没有来自自己的威胁感,他们高高在上,只需臣服某一人或某一群体,便能生活无忧,安享着权势与财富带来的愉悦感。刨去这少数的两类人之外,剩下的全部是靠出卖自己、出卖力气的苦力、劳役。他们这些百姓,能活着便是唯一的目的。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在他们身上,只有靠着机遇才能过上相对较好生活。他们在城池中,占着绝大多数,陈翎不希望这些百姓失去进取之心,这样的城池将会陷入泥潭而不能自拔,一个没有进取之心的城池是没有未来可言的。由此,陈翎筹划中,酝酿着“开科取士”这一政略。开科取士就是科举考试,为国求贤举行科举考试以选取优异的士人为官吏。为了这一开科取士之举,陈翎所要做的事项很多,非常繁琐。首先,得确保百姓至少衣食无忧。如何做到这一点,那么就是荒废下来的田亩,得重新厘清,然后分发给百姓。今年,死的人比较多,加上陈翎毫不留情的斩杀了无数乡间富人、世家,遭遇重大灾难的诸郡县,为之一空。有了这些田地之后,虽然现在无产出,但只要有人在,来年想必自给自足,应该能勉强达到的吧。如此想着之后,陈翎将这些田亩按照均田制来实施。均田制:即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百姓耕作,土地为吕布所有,耕作一定年限后归百姓所有。有了均田制来确保百姓能够衣食有余之后,便可在此前提之下,实施其他方略。农庄制再一次出现在陈翎的心中,城池有限,且距离所辖田地较远,耕种之时,不可能行走数个时辰之后,来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耕作。这样的事情实在太不合理,因此在原来荒废下来的村落上,重新安置人口,构建成新的农庄就成了陈翎必然的选择。随着农庄的展开,陈翎会添加一些其他,譬如匠作、乡间私塾等人等物进入其中,为将来的“开科取士”作准备。这一项,今年已经是来不及实施了,只能留待明年再说。最后,万变不离其宗,所有的事项,其实都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增加自己的实力,为将来的征战预先做出准备。因此,逐渐开始重新聚众招募士卒,以成精兵,亦在陈翎的思量之中了。原来遣散的兵卒会被召回,经历大难大灾之后,能够活下来的不是妇孺就是体健壮硕之人,由此而组建的兵势,只要不存在缺衣少粮的情况,势必会比之前的军势更为精锐,陈翎对此,相当的有信心。觥筹交错间,诸葛亮向着居上首的陈翎行近。自三月离开北海之后,四月便开始生变,灾难临头中,陈翎无暇再至北海,吕布亦未曾派遣人过来请陈翎至青州,故此,陈翎与诸葛亮两人间,仅仅是见过数面,那还都是在三月北海之时。诸葛亮向着有些微醺的陈翎拱手言道:“在下贺大人喜得贵子。”陈翎哈哈一笑,持酒樽相待诸葛亮,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孔明…”陈翎头昏眼花间,忘记的隐瞒心思,脱口而出,唤起诸葛亮未起的字来。刚刚张嘴说完,陈翎一个激灵就醒悟过来,瞅着诸葛亮迷惑的神情,心中急思,开口言道:“吾有诸般神通,望人生字便是其一,子瑜之弟,孔明一字,是否妥贴?”听得陈翎胡乱吹嘘,诸葛亮呵呵一笑,将方才疑惑的念头甩开,念叨起“孔明”两字来。“孔”字本义是通,也有大的意思,而“明”则毋需多思,就是明白的意思,两者加一块说得是洞见和清晰,洞见事物通达其旨。自己念叨几遍之后,诸葛亮觉的甚合己意,乃向陈翎拱手致谢,言道:“大人所言不差,此一字与吾颇为合契,不知能否赠予在下?”诸葛亮心思中暗想着,孔明两字莫非是陈翎想加给自己儿子的?须知此时,陈翎之子至今尚无名字,方才见他若有所思,想必是为此在思忖着罢。如此一来,陈翎脱口而出的祸事,在未及散布开来之前,便已消除,陈翎不知诸葛亮心中所思,听闻他如此言语,心中暗喜,乃道:“你若喜欢,拿去便用,毋须在意我。”诸葛亮听闻陈翎所语,貌似粗鲁,但己甚为感激,乃不以为念,拱手施礼再拜谢言道:“来年亮就要加冠,大人能否赏光,前来北海一观?”加冠礼一般是男子年至二十方才会行此礼,不过有武帝珠玉在前,又值此乱世,早早加冠的不在少数,诸葛亮的缘由更多,陈翎不以为怪。暗自思量着翼州诸多繁杂之事,要等自己解决处理,陈翎只能带着歉意推辞言道:“非是不肯就行,不过这平原…”陈翎话没有说完,诸葛亮已明白其中原因,兼之此一说亦不过是顺势而为,不是真心所想,诸葛亮遂截断陈翎所说之话,颔首言道:“亮心中明白,大人事务繁忙,不能得空,毋需迁就于吾。”陈翎点头,智者如诸葛亮者,世间不多,惟有此一人矣!诸葛亮接着扬眉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晓,翼州之中,平原、渤海、清河等郡县地内,黎民百姓生活无所依靠,皆聚众向各城而行,大人,对此可有方略对策?”听得诸葛亮见闻,陈翎对其颇有好感,乃将心中谋略讲来,以供剖析。陈翎讲毕,诸葛亮脸上浮现出不忍之色,拱手开口为百姓言道:“民贵君轻,只闻解民倒悬,未曾见过见弃于人之事,大人何以反视之?”这是理念的不同,诸葛亮讲究的是一个“仁”字,而陈翎则认为人心叵测,只需顾全大局,便可安顿天下芸芸众生,使得民有所食,老有所依即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