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是蔡邕之女,嫁于卫仲道,丈夫病笃死去之后,回到自己家里。后值匈奴入侵,蔡琰被匈奴左贤王掳走,数年间诞下二子…”听着张白骑将蔡文姬的事情娓娓道来,陈翎背靠着在假山上,心中有一股悲凉之意。蔡文姬家学渊源,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实是此时代不可多得的才女。可惜她虽然出生在富裕世家之中,却一生困苦,最后为曹操从漠北接回,再嫁陈留人董祀,亦没有改变她蹇运的遭遇。董祀犯了死罪,蔡琰去找曹操给董祀求情。当时曹操正在宴请公卿名士,对满堂宾客说:“蔡邕的女儿在外面,今天让大家见一见。”蔡琰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叩头请罪,说话条理清晰,情感酸楚哀痛,满堂宾客都为之动容。但曹操却说:“可是降罪的文书已经发出去了,怎么办?”蔡琰说:“你马厩里的好马成千上万,勇猛的士卒不可胜数,还吝惜一匹快马来拯救一条垂死的生命吗?”曹操终于被蔡文姬感动,赦免了董祀。蔡琰回家后伤感悲愤之余作《悲愤诗》二首,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挥手令张白骑下去之后,陈翎心中充满了对匈奴的切齿之恨,无语以表,潸然泪下,在自己心底深处暗暗记下了此事,等全领翼州之后,或许能让蔡文姬提前归来。举步在府中幽径内缓行,陈翎念起当前曹操出兵攻长安一事来,考虑再三,是否借此机会写一封书信致彼,提醒马腾不要轻信曹操,入朝为官。在没有自己的时代,马腾正是放弃了部从,入朝为官,为曹操上表封马腾为卫尉,其子马超为偏将军。之后马超攻曹,曹操夷灭马腾三族,只剩下马超、马岱两人脱身投向汉中张鲁,之后归顺刘备。想起这些来,实在有些感慨,西凉“锦马超”,或许应该改变一下命运了。陈翎回至书房,提笔书写之际,门人报陈震来访,陈翎心中奇怪,令下人奉上茶水以待。急匆匆的脚步声中,陈震出现在门前,陈翎抬起头来,见他停步一礼之后,便拾袍而进,未等坐下,他便开口言道:“子仪,温侯不知从何获知你乃是高人之弟子,…”陈震说着的同时,挥手令侍候陈翎的奴仆退出去,之后才又接着说道:“温侯膝下止有一女,往日战事频繁,无暇顾及这些,但曹操攻长安以来,青州上下皆知今年无力出兵征讨兖州、邺城,温侯他现今向神医华佗求取灵药,以解无子嗣之厄。”陈翎哦了一声,收笔盖上自己的官身印章,擦拂着书信,向着陈震言道:“主公为子嗣着急,是为正事,既有神医华佗在,想必主公无复其忧矣,孝起为何这般匆忙?”陈震苦笑一声,低声言道:“温侯身形绝伦,与常人有异,华佗言及,能有此一女已是命中之幸,不能在得子嗣以传继家业哉。”陈翎闻言身躯一震,惊讶着问向陈震道:“神医华佗有此手段?”陈震颔首,以示的确如此。陈翎将书信封起来,沉思片刻,言道:“此一事,我亦无法可想,孝起,谁人在主公耳边妄言诽语,你可知晓?”陈翎自思着,自己的来历非同小可,陈震、徐和等数人有所猜测,不过因陈震与自己交好,又兼自己身居要职,他们这才不敢明言什么,但这事若是让主公吕布得知的话,陈翎想想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自己假言是吴郡人氏,实际上自己的确是吴郡人,但不是在这个世间上的吴郡。陈宁,自己的妹妹,这一切都是陈震、徐和两人为自己的假身世做出的弥补之举,这种事项是经不起推敲的,若是为主公看出一丝疑点来,按图索骥追查下去,那还了得?惊出一身冷汗来的陈翎,为陈震所觑见,在他的心中浮起了与徐和的相同思量来,子仪莫不是真的是…不敢多言什么,陈震只是静静的看觑着陈翎,在他的心中想着的是不管子仪来自何方,究竟是何人,都是自己的好友,这一点毋需再论。子仪有事,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助他渡过当前难关。陈翎愁眉不展,片刻之前,自己还在他人悲秋伤怀,想不到仅仅过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自己就将迎来此一人生中最大的困境。到底是谁?陈震心中将相熟,知晓此事的人一一排查,陈震首先就从陈翎心目中除去,孝起不是这种,没有什么道理,没有原因,陈翎就是这般信任他。是徐和吗?陈宁一事就是由他策划的,徐和他的确最有可能,但此刻还在倭国的徐和,与北海之间的消息往来传递就得花上一月之久,就算是他,于他有何益处?陈翎百思不得其解,从徐和为自己隐瞒身世这一事来看,他势必有求于己,不过在派他至倭国之后,自己一直未曾与他见面,也就无从知晓他心中究竟有何求了。除去徐和之外,还有就是陈宁一干吴郡“旧居”人等,可她们身在局中,当须知,自己身世暴露之时,就是她们为主公吕布抓捕下狱之刻,主公吕布首先要询问的就是她们啊。直直的望向陈震,陈翎见陈震脸上虽然有疑惑之意,却未曾开口相询,心下感激,不由的想解说道:“孝起,…”踌躇片刻,陈翎叹了一声,说道:“孝起,…”陈翎两度开口,都怀着斟酌之意,陈震不忍见他如此,乃伸手阻住道:“何必多言,来日方长,我想子仪有一天你会向我说明这一切的。”陈翎颔首点头,微微轻叹,言道:“此事颇为神奇古怪,我就算说来,孝起你亦会将信将疑,还不如留待将来再提罢。”陈翎不说此话,陈震还耐的住,可现在听着陈翎所言,陈震心中如同被搔到痒处,怎一好奇了得?陈震乃迟疑开口问道:“子仪,不若你且试言之?”陈翎一怔,接着呵呵一笑,罢手言道:“孝起,你真想知,现在我亦不会讲出,只为此事现今不止只关系到我一人,而且还有这…”陈翎说着的同时,站起身来,向房外展望过去,指着西方言道:“还有这翼州一地所有的黎民百姓。”陈翎此话是有缘由的,若是他被温侯吕布发觉身世有异,接着再察觉在出长安那段时间内,陈翎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世间上的话,在温侯吕布眼中,在这个天下所有人的眼中,他陈翎到底来自何方,虽然不能明言,但的的确确每个人都会扪心自问一下,这个世间上真的是会有神仙一流的人物吗?相比陈翎所拥有的学识才干,在神仙面前,一切都是虚幻,能得长生者,才是每一个凡人都迫切希祈得到的夙愿啊!等到陈翎暴露出这一切之后,他的人生将会改变,他的都督翼州一地之职,势必会为他人所取代,陈翎或许不贪图这样的荣耀,但所有人事的改变,意味着动荡,意味着与自己相亲近的陈震、周泰、夏侯恩以及自己夫人的命运都将改变。难道在这样的事情上,周泰会服从吕布的号令,束手就擒吗?陈震得知陈翎真正的身世之后,还有继续勉强在温侯底下办事吗?须知,陈震称温侯吕布主公的那一次,还在吕布分封诸臣的那会,在陈震心目中,温侯吕布一直都不是他所侍奉的君上。而依仗着陈翎神奇的身份,这个翼州之地的所有百姓,在有如此人物显世的情况之下,很容易就会为他人所蛊惑,尊陈翎为主,服侍于他,跟从于他,续而会与吕布兵戈相见,争战天下呀!陈翎心中一直尊温侯吕布为主,不愿自求独立的缘由,就是在他心底深处,总是存着一份幻想,那就是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间上,那么是否存在着一种可能,自己还会回到原来的那个生我长我的地方去呢?这不是不可能啊!陈翎拢在衣袖中的手,不知不觉中在演绎着天象,推算着世间万物,这个世间神奇的很,《奇门遁甲》这种书籍都有,万一哪天能够得到《遁甲天书》,回去,说不定真有可能呀!想起这些来,陈翎只得一个愁字。现在的吕布已经改变的很多,他切切实实有希望夺取这个天下,他的性情在不断的征战中,逐渐在改变;他的武勇在逐渐年老中,慢慢变得不再傲视群雄。在陈翎心目中,年轻气盛的马超或许就是另外一个吕布,只要他马超不归属刘备,憋屈的活着,而是纵情于战场上,肆意杀戮,这样的生活之下,用不了几年,他将会迅速成长为独一无二的人物,他就是马超,他就是“锦马超”,而非是另外一个吕布。哀叹了一声,陈翎瞧瞧陈震,心中默默想到,现在亟需解决的事项,则是有关自己的一切,怎么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世,是一个艰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