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源头已经不可觅,或许是来自洛阳,或许是陇西羌氐两异族携带过来的,又或许是长安城下双方死伤太众,才导致了现在的这一切。幸好是冬季,幸好现在不是夏天那般炎热,容易传播疫情,陈翎正在有条不紊的做好防疫事情,就有人来禀言道:“陛下病倒了!”来禀告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陈翎相交好的杨修。随着临近天下统一,朝中衮衮诸公的目光早已不局限于眼前的长安战事,而是统一之后自己该如何。昔日随吕布出并州征战天下的旧将老臣,如今仅剩下高顺、张辽、魏续三人,这三人中一人是吕布姻亲,另外两人则是军中砥柱大将,就算没有如今这般显赫的功劳,凭着他们的苦劳也能位极人臣。“披荆棘厉艰难时相随之人,忠而且勤,心如铁石,最足相当。”吕布心中或许有其他的想法,但这样的评价按在高顺、张辽两将身上一点也不为过。除了这数人之外,之后的郝萌、周泰、陈翎等人,乃至是袁绍的降臣,诸如张郃、颜良、沮授等俱是朝中重臣,吕布就算能亏待了别人,也不能轻慢此些人等。这些人构成了现在的朝堂,这些中坚大人物,若是没有了他们,这个天下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抛去这些重臣,诸葛氏一门三杰,尤为耀眼,这既有诸葛瑾、诸葛亮、诸葛均三人确为人中龙凤,他人不敢比,亦不能比的缘由在,更是如今的储君乃是原本应该唤为诸葛乔,而现在被称为太子殿下的吕乔!战事倥偬,诸葛亮、吕玲绮两人止有此一子,承继大统唯一的人选,如今吕布病了,秘而不发的同时,对将来有所期待的诸人开始忙乱起来,杨修便是其中之一。人都是要死的,勉强不得,但这个时候吕布病重的消息自杨修口中透露出来,却是让陈翎大吃一惊!忙吩咐刘贤奉上茶水,然后屏退左右,与杨修相对坐着的陈翎沉吟良久,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遂抬起头来望向杨修。苦笑了一声,杨修说道:“子仪,人情冷暖,我甘冒奇险将此事告知于你,你难道没有有所领悟?”陈翎摇头,惭愧的很,在这之前自己一直在算计吕布,根本就没有想到现在这般处境。有些尬尴,有些迟疑,陈翎为杨修斟茶问道:“德祖,你以为现在我该如何行事?”见陈翎如此,杨修亦摇头长叹,顿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捋须言道:“拖…”听得杨修这话,陈翎骇了一跳,颤着手,指着杨修吃吃说不出话来。伸手将陈翎的手臂推开,杨修自得的说道:“你如今的处境,稍有些远见之人便能一望而知,何况是我杨修?”“哼哼…”冷哼两声,杨修指着许都方向接着说道:“朝中诸俊杰,论起交情,只有你…”杨修说到此处,一指当面的陈翎,继续说道:“只有你与我最相得,其他人等俱是冢中枯骨,不足为论矣。”又是苦笑了一声,陈翎问道:“近日不曾相见,士元兄如今可好?”“呵呵…”笑了一声,杨修摇头晃脑,回答说道:“此时不要提他,吾与他无涉。”自刘备死了之后,庞统虽然未曾向吕布臣服,却居在杨修家中的别院,杨修此刻说出此话来,陈翎是一句都不信。不过杨修所言有些道理,此刻确不是论起庞统之时,陈翎遂说道:“德祖缘何要我…”无声消了那个拖字音,陈翎内心对杨修之举感恩戴德的同时,亦想问一下他心中的策略。“这事何难?”杨修乜视着陈翎,嘴角带着奚落,眼中却是一片明亮。陈翎有着与他不相上下的智慧,但与自己不同的是,陈翎他有的时候就爱揣着明白装糊涂,着实令人无奈。“拖过这一阵,然后招降曹操,抑或新君另有其他想法,这都与你无碍,子仪兄,你只需投其所好即可。”咂摸了一下茶水,有些苦涩,杨修不满接着说道:“子仪!你这茶水也能待客?!”苦笑声中送走了杨修,陈翎望着深邃的黑夜,又感受着那凛冽的北风,心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来打着养寇自重的想法,将西凉彻底搅乱,就算吕布一统了天下,有着边患的他也会派遣大将驻扎布防。早早进入西凉地,有着魏延、马岱、成宜、成公英四人四将以为前驱,不像其他诸人例如周泰、陈震等,希祈着早早回家过上安稳日子,陈翎可以在这西域一片地方杀出个将来来!之后诸如兵谏之类的种种算计,现在看来也是用不上了,比起吕布来,吕乔这个少年天子更得人心,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应该能够等到南华来,抑或是含笑九泉。而其他诸般安排,是否应该发书挽回?…悄无声息,一人站立在陈翎的身后,隐在黑暗中。陈翎长叹一声,似是自语,似是对他说道:“你都听到了?”这黑衣人缓缓点头,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想不到,这世事变换之快,竟会如此。”“不疑我故布疑阵?”陈翎转身过来,看向脸上有着一条剑痕的这人。含笑摇头,这人说道:“你不会。”迟疑了一下,这人接着说道:“若是名震天下的陈翎,会欺骗于我,我也只能认栽。”陈翎双眼发着光,转身过来,望向长安城说道:“前事不追,接下来这一事…”意有踌躇,陈翎呵呵轻笑了一声,摇头说道:“若是奉孝、孟德能信我…”这人太息着道:“郭祭酒命不久矣…”“而主公他不想…”郭嘉要死了吗?陈翎的身形摇摇欲坠,他双手紧紧握着,低吼着问道:“怎会如此?”他根本就没有去听这人所讲的曹操一事。奇怪的看了陈翎一眼,这人回答道:“洛阳那场战事太过残酷,祭酒落下了病根…”眼睛湿润了,陈翎垂下头来,喃喃自语着道:“吾师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