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甲,一色的袍甲,没有旗帜,没有表明对方是何势力的标志,就在陈翎的营寨前排列着阵势。天上还在下着雪,如同柳絮飘舞,纷纷扬扬,让人赏心悦目。但引军出寨的陈翎心底却是如同这冰天雪地一般寒冷,僵硬而又战栗。对方的军势只有三千人,只有自己所部的三成左右,然就是这区区三千骑军却有种让人以为对面有着千军万马的错觉。这里的地势十分适当骑军对决,是一处平原地带,虽然现在有着白雪覆盖,但接下来的战事不会因此受到巨大的影响。原本迎候等待的阵列,在对方展开攻击队形之后,便已经开始慢慢兵锋相对的布列开来。陈翎骑在一匹白马上,就如同一员儒将那么盯视着前方,在他的身后有着七、八千骑军,看似是一场一面倒的战事,但在陈翎的心底下,却不是这么以为,而是一片茫然与惊惧。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身姿,那高大的身形,骑坐的良驹虽然改成了一匹黑色战马,但陈翎还是认出来了,对面之人是谁。他不是身患重病,即将死去吗?无声宣告着,他手中的画戟高高举起,然后纵马就奔驰在最前方,率着他的这三千众袭杀了过来!是叫破他的身份,还是视同不见?“蓬蓬…”冰雪在他率军奋进之下,被破裂溅飞起来,战马在怒嘶,骑乘在上面的兵卒紧紧怒视着前方,无一人呐喊吼叫,仿似他们是一支来自九幽地狱的大军!他们手中的兵刃直直指向陈翎,似乎要将他当场斩杀。“聿聿…”坐下骑不安的叫唤起来,让身心沉浸于当面之军气势中的陈翎恍然醒悟过来。努力勒住战马,陈翎向着刚赶过来的夏侯恩大声吼道:“准备迎敌!”“咔嚓咔嚓…”无数的骑卒将他们手中的长枪、长矛指向前方,在这一声令下之后,他们心中已经舍弃了不战就退的想法,自己一方兵多,不会败阵的。“不等他们冲过来之时,射上一轮箭矢?”刚刚抵挡的夏侯恩没有看清当面之敌,只以为是一支来路不明的军势。狠狠瞅了夏侯恩一眼,陈翎骑纵马而出,就在众军众人面前大声喊道:“两军相逢,勇者胜!”鼓舞着士气,陈翎拨马转向来军方向,同时大声喝道:“冲上去,将他们给我击破!”在陈翎的令旗下挥的之际,无数的将卒轰然称诺,然后彷如是一支支离弦之箭向着对面的敌军冲杀了上去。夏侯恩亦拍马想上去,不过此时陈翎已经赶至他的身旁,一把扯住他的鞍配,摇头说道:“小叔,待在这里,现在我身旁只有你一员能战之将,不能有失。”夏侯恩点点头,随即伴随在陈翎的身旁,向着前方看了出去。两军已经相撞在一起,人仰马翻,无数的兵卒在这一刻摔下马来,然后掉落在白雪地上,迅速的爬起来,不等抽出佩剑佩刀,就有身前身后的战马突进过来,将这些兵卒踩成肉泥!鲜血染红了白雪,异常醒目,犹如是一朵朵盛开的鲜花。无大将率领的七千余骑军在慢慢包围着对面的兵势,然而敌阵中有一将异常显目,他手中的画戟挥舞起来,就彷如是昔日那个温侯。惊恐,不安,虽然对方戴着面罩,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如此勇武,又手持画戟的大将,这世间上止有一人!“吾乃燕人张三屠!”此人哈哈大笑着,似乎为报出这样一个名号来,感到非常的享受。“受死吧!”画戟继续在斩落,他们不复刚才那么怯懦,不复刚才那么畏缩,他们的士气在回升,自己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待吾将汝等杀尽殆竭之后,必将取尔等大人性命!”这人继续咆哮着,这人神勇不可挡。围拢在他身侧的众将校听得此般言语之后,各个俱怒,奋勇上前,来与此将厮杀,然各个都非其一合之敌,在画戟圈划中,纷纷被斩落下马来。身后观战中的夏侯恩看得冷汗浸湿了袍甲,他干涩的向前方的陈翎问道:“这…,这是何人,他不会就是…”没有必要遮掩,没有必要欺瞒,陈翎苦涩的点点头,回道:“正是他!”心中确认了当前之人,夏侯恩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意,颤抖着说道:“那他为何这般屠戮…”“唉…”“小叔,你想说我并没有谋逆之意,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中,现在他为何如此?”陈翎叹着气问道。夏侯恩缓缓点头,陈翎长叹一声,默默无语,不想再开口说话了。对面这人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嗜武成性的人,一戟在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可就是如此一个人,当年为自己与诸葛亮两人反复囚禁在地下,其中愤怒之意,陈翎可以想象,毕竟自己也同样被囚禁过不是。这一丝的愤懑之意,当初还能压制下去,可事到如今,随着长安城池陷落,大战战事再无启起之日,若想报复当日之仇,衔尾追来,与自己厮杀过一场,不啻是排解心气的良方。或许他在此刻,杀尽所有兵卒之后,或将自己当场诛杀,抑或是斩杀一尽之后,只剩下自己一人,飘然而去,让自己憋气的同时,亦无人可报复,无法可想。人的心思都是很难捉摸的,尤其像他这样的喜怒无常之人,有了权势之后,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眼前双方厮杀中的将卒何其无辜?用的着这么样吗?画戟掠过对面一骑卒的胸膛,这个自称为张三屠的猛将,心中带着嗜血的爽快,双眼转而盯向阵后的陈翎。一白马悠秀的俯首在探索着雪地底下的青草,在这匹白马背上的人,没有了起初的那股震惊之意,而是非常淡然的端坐在上面,向着自己这一方看来。一戟斜刺而出,又斩杀一人,收回画戟之时,这人心中暗暗左右权衡着,是杀还是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