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七个人,除了向天亮,都是公安局党委成员,六位成员里,真正科班出身的,只有常务副局长张蒙,张蒙今年三十六岁,是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省警校的首届生,三年以后毕业,曾在清河市公安局刑侦处工作过两年,后來调回滨海县公安局,十二年來一直待在刑侦大队,从组长、到重案中队长、到副大队长、大队长,直至现任主管刑事侦查工作的常务副局长,是滨海乃至清河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肖剑南就任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后,想从滨海县公安局挖的两个人,一个是预审高手周必洋,另一个就是张蒙,要论刑事案件的侦破,张蒙就是滨海县公安局的老大,连局长邵三河都只能打打下手,对向天亮的提问,张蒙沒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思考了一会,然后再露出带着腼腆的微笑,“向副县长,邵局,还有各位,你们看到我脸上刚才的笑容了吗,”众人均是微微的点头,向天亮心里一动,“张局,如此说來,你一直在研究三年前的案子,”“向副县长何有此说,”“你在模仿三年前那个下半夜,那个神秘人在开枪前的微笑,”“向副县长,你为什么不说我就是那个神秘人呢,”张蒙微笑道,“你不是,”向天亮也在微笑,“请教你的理由,”向天亮问道:“我仅举一例,今天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你在哪里,”张蒙道:“我和必洋奉命保卫高永卿,六点半到七点半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高永卿家,正在一个路边摊吃面条,”向天亮看向周必洋,周必洋笑着点头,“所以你看,六点半到七点半的时候,神秘人正和我在卢海斌部长家通话,你张局怎么可能是神秘人呢,除非,”向天亮笑道,周必洋笑着接道:“除非我和张蒙是同伙,”张蒙看着向天亮,缓缓的说道:“可是,不久前有人曾说,我的这种笑容,很象三年前那个下半夜里那个神秘人的笑脸,”“洪海军说的,小陈说的,”向天亮不假思索,张蒙笑道:“向副县长果然料事如神,三年前的案子,我一直沒有放下,只是手头掌握的线索太少,一直找不出头绪,但神秘人开枪前的笑容,我认为是条值得侦查的线索,所以我和小陈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我学各种笑容让他辨认,我们俩一有空,就找一个僻静处,我学笑他辨认,终于,我们有了一定的成果,小陈认为,我的刚才的笑脸,很象三年前那个神秘人的笑容,”向天亮点着头问道:“洪海军呢,”张蒙凝重的说道:“三年來,我一直私下在调查那个袭警案,除了小陈,谁也沒有告诉,”周必洋听了,笑着说道:“老张,你真够可以的,连我都不肯说啊,”“必洋,你和洪海军是办公室对着办公室,我不方便找你,”笑了笑,张蒙说道,“而小陈不一样,他家的后门和后家的后门只隔着三米,我们有的是时间,”向天亮哦了一声,“这么说,你不但一直调查三年前那个袭警案,而且把目标集中在洪海军的身上了,”“对,”张蒙点着头道,“不好意思,我也暗中调查过不少人,包括在座的邵局、必洋和贵临,还有刑侦大队长姜学明、特警队长王平和城关派出所长毛永來,最后,我才把目标锁定在洪海军身上,”向天亮问道:“你和洪海军正面接触过吗,”“接触过,就在不久前,省厅下了一份通知,要求各市局县局,上报近几年來发生的袭警案件,我整理好案卷准备上报的那一天,案卷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巧的是那天洪海军正好來局里办事,看得出,他应该是顺便來看我的,他问我在干什么,我就乘机提起三年前那起袭警案,他当时就一楞,说这是个未结案件,是滨海县公安系统的耻辱,我们俩就打开档案袋,拿出案卷重温了一番,他看到我根据小陈的描述画出的几十张神秘人的笑容画像,问我是从哪里得來的,我告诉他这是模拟的,不知道哪一张最相象,我还说为了记住这些画像,我都学会画像上的各种笑容了,他当时就笑我吹牛,我乘机学着三年前神秘人的笑容笑给他看,洪海军当即又楞了一下,看得出他当时有些紧张,说我的笑跟神秘人的笑太像了,我就乘机让他也模仿一下,但他始终不肯……总之,那天他在我的办公室里,表现得实在太反常了,”向天亮轻轻的一声叹息,“如此说來,三年前的那个袭警案,还都在你们的心里,如果你们都能公开心里的疑虑,也许案子早有眉目了,可惜啊,当然,沒有确凿的证据,是绝对不能怀疑自己人的,而我们制少的,恰恰就在这里,”张蒙看着向天亮说道:“向副县长,刚才听了两遍你和神秘人的对话录音,充分证实了我内心的疑惑,”“哦,你听出什么來了,”“刚才必洋同志是从神秘人说话的方式进行判断的,而我是从他说话的音调和语速分析的,神秘人和洪海军说话的共同之处有这么几点,一,音调先抑后扬,二,都把重音放在最后一个音节,三,语速较快,四,尾音太短,五,不擅于使感叹词,”向天亮冲着张蒙翘起了大拇指,“张局,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肖剑南要把你和必洋同志增挖到市局去,”邵三河一听,急忙笑着说道:“我在业务上全靠张蒙和必洋,老肖想挖人,就是挖我的墙脚,门都沒有,”“向副县长,邵局,你们过奖了,有你们在,我们哪儿都不去,”周必洋笑道,张蒙也说道:“我和必洋也是浪得虚名罢了,就拿现在來说,我就沒有什么可说的了,”黎明笑着说道:“张蒙,必洋,向副县长和邵局是不会阻挡你们进步的,但是,这两三年内,你们还得在滨海县蹲着,”向天亮淡淡一笑,看着邵三河说道:“三河兄,该你亮出自己的判断了,”“我,其实也沒有系统的判断,就对整个案子的研究來说,我不如张蒙和必洋,”邵三河笑道,向天亮摇着头笑道:“你既然在纸上写下洪海军的名字,必定有自己的道理,”邵三头憨憨一笑,“我本來是不想写的,但怕你骂我啊,”“得,你就说吧,”邵三河嗯了一声,“我调到县局工作以后,也曾研究过三年前的袭警案,当然是私下的,悄悄的,我对其中一个细节印象很深,就是小陈认定神秘人开枪前的微笑,象是女人的微笑,以至认为神秘人是个女人,但说实在的,在咱们滨海县,一米七几个头的女人凤毛麟角,找不出几个來,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小陈出现了幻觉,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倒是觉得小陈沒说错,因为我也有类似的经历,在南疆自卫还击战的时候,我曾负过三次伤,奇怪的是,每次负伤以后,我都对负伤瞬间发生的事记得很清楚,为这事我还曾请教过军内的医学专家,据专家说,人只要不伤及大脑和智力,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所以,我是支持小陈的,”向天亮微笑着问道:“三河兄,你不会认为神秘人是个女人吧,”邵三河笑道:“那倒不会,根据我们现有的线索和证据,神秘人是个男人,这一点确凿无疑,”点着头,向天亮笑道:“你是说,神秘人有女性化的倾向,”“对,”邵三河点着头说道,“我觉得神秘人在开枪前露出女人般的微笑,是一种习惯,是自然而然的发挥,”“洪海军有这女性化倾向吗,”向天亮问道,“不错,不瞒各位,我调查过洪海军,他小的时候,长得象个女孩子,他家里就是把他当女孩子养的,”向天亮哦了一声,“这情况太重要了,”“还有,我听过他唱歌,很象姑娘唱的,”邵三河道,向天亮奇道:“你听过他唱歌吗,”邵三河点着头道:“我调到县局工作后,曾经对新老领导和家在城关镇的部门领导进行过家访,我现在还记得,我去洪海军家的时候,我站在门外,却听到屋里一个女孩在唱歌,可是,我进门后发现,洪海军是一个在家,当时我随意的问了一句,洪海军解释说,这是他自己瞎唱的,说实在的,我当时真被雷倒了,觉得洪海军真有才,唱歌唱得比女孩子还女孩子……这事我也沒放在心上,个人爱好嘛,但是,现在既然认定了神秘人有女性倾向,又是咱们身边的人,所以要我认定一个目标的话,我当然就选择洪海军了,”向天亮呵呵的笑了起來,“你们六个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可是,我们沒有证据,”张蒙道,“对啊,总不能光凭猜测抓人吧,”邵三河又看着向天亮,向天亮拿起打火机,点着火,烧着了那七张写着洪海军名字的纸条,邵三河忽道:“哎,天亮,你还沒有说出理由啊,”向天亮摇摇头,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