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默然无语,蒋新国既然说出这番话,那定是有缘由。范东亮没多久后,得到了蒋新国的特意通知。范东亮第一个反应便是,紧紧皱眉,之所以皱眉,不是担忧自己会被牵扯进去,而是不满刘羽。最近风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事连连,高干连连落马,一桩桩都是刘羽挑起来的。对于这种搅动官场,影响官场稳定的不安分子,越是往上的领导,越是不喜。领导重的是全局,讲究的是稳定,至于发展则排在其次,因而,官场上罕见激进的领导。而刘羽一再跳动风山一干领导的神经,若说对刘羽这个愣头青抱着纯粹的好感,那是瞎扯淡。奈何,齐建华就在风山蹲着,更无可奈何的是,齐建华不知怎的就是看重这个小子——错非如此,早在捅了报社之初,刘羽便被有先见之明的领导撸了下去。范东亮也着实无奈,作为公安的领导,他最近背负的压力不能说小,谁叫事由都是出自公安呢?“算了,都要走的人,忍忍吧……”范东亮搓了搓牙花子,语气颇为无奈,想想吧,一个公安局长,风山的副市长,居然对一个小小的中队长束手无策,估摸着风山也只有刘羽独一份儿了。范东亮沉吟一番后,闷闷不乐的嘀咕一声:“你小子迟早有摔跟头的时候,就拿这次来说,猛打猛撞,看你不狠狠吃点苦头!省里的领导可未必全买齐建华的账!”常务副局长方心红,听到这消息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范东亮是市长兼任公安局长,手头的摊子除了公安还有一大把呢,所以除了重大事项,一般不会具体过问公安曰常工作,平常的工作基本都是常务副局长方心红主持。而最近公安真是心力憔悴,为了一个波特,配合着省刑警到处折腾。此刻陡然听说刘羽把高速公路给捅了,心头那个怨气啊:“这个刘羽!不像话!”范东亮是要到点走人的老人,可方心红可是要接班的,想着自己下面有一个管不了,却到处瞎折腾的愣头青,方心红便憋屈得慌。蓬莱阁的事情在官场小范围传开,方心红也渐渐明白刘羽的底气从何而来,感情是齐家的人,对此,方心红怨气颇重——既然是你齐家的人,那就应该有齐家的样子!齐家你也是,好好管一下不行么?让他到处搅风搅雨,非要把风山闹个天翻地覆才肯发罢休?气归气,方心红也只能将气压在肚子里,可对刘某人的印象,便真的没有半点好感。而齐建华得知此事,也是微微错愕,停下了手中的笔,轻轻揉了揉额头:“刘羽,又是刘羽……小常啊,你说现在的基层年轻干部,都这般跳脱?”齐建华在官场起点比较高,基层是没太下得去,对此略微茫然和不解。常梅芳眼皮一跳,这话她怎么敢乱接?她着实摸不清楚齐建华跟刘羽的关系,要说没关系吧,偏偏好两次出手拉了刘羽一把,还暗中表态罩着刘羽;要说关系好吧,可也没见好到哪去,每次都是刘羽闹得不可收拾,有了危机才出手。“这个……”常梅芳顿了顿:“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兴许工作中难免带入姓子。”齐建华揉着额头,轻笑着颔首:“中规中矩……”常梅芳微微紧促,这是齐建华说她的回答寻了巧,丢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中规中矩才是官场的姿态,刘羽太跳脱……”常梅芳紧促时,齐建华又接着丢了一句,旋即眉头深深皱起,作思索状“我一直在琢磨老头子的心思,放一个跳脱的人进官场,为的是什么?”常梅芳嘴唇微张,合着刘羽进了官场还是齐老的意思?这一下可叫常梅芳吃惊不小。“难道老头子不明白,现在的中国,是不需要清官的,或者,清官越少越好。”齐建华居然说出这么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而怪异的是,常梅芳居然深以为然的点头……目前的中国,真的不需要清官,再换一句话说,清官是改变不了官场现有风气的,需要的是从另一个大方向入手。否则现有体制下,个人的意志无法得到展现,被展现的都是官帽,这样下来,清官除了扰乱官场既定节奏,正面的影响非常有限。“算了,既然是老头子的意思,那边按照他的话办吧,我想看看,刘羽到底能干出什么来!”齐建华摇摇头,不再多想,沉吟一番后吩咐了一句:“你关注下风首高速公路,等这个愣头青狠狠吃点亏再出手,让他长点教训!”而风山的市委市政斧,得到该消息,也是一脸苦恼。风山大市长莫言青,快五十岁的人,在官场来说,算是年轻有为,努力使把劲,未尝不能在退休时混个副部光荣离职。莫言青眉毛很粗,头发却异常稀疏,仔细数数就能数清的样子。得知高速公路的事后,莫言青发福的脸上在微微惊愕之后,浮现出一抹不知是淡笑还是苦笑的表情:“又是刘羽么?最近耳朵里都快听得起茧了。”市长秘书周武德,细细的五指捻起十根春时君山银针,用烧到80度的水,极为有节奏的倒满了三分之二的杯子,无声的递了过去。“莫市长。”周武德四十出头,丰神俊朗,装束间极为考究,细节处皆可见章法,说话也细声细语,如沐春风:“莫市长何必艹心,我们市政斧可以考虑参考一下齐书记的意见——目前,齐书记还没有表态。”周武德的意思是,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既然齐建华罩着刘羽,那么刘羽惹出的事,齐家自己都不收拾,我们外人去收拾,无论是收拾好了,还是收拾坏了,都不美——收拾好了,得罪了高速公路有关的一干省领导,收拾坏了,得罪刘羽,说不定还得罪齐建华。所以,这事管不如不管,若非要管,纯粹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还偏偏不讨喜。不得不说,周武德此人说话艺术也是不低的,一番不温不火的话说出来,也包含一系列的暗语。莫言青轻轻吹拂了茶杯口上的一枚漂浮的茶叶,渐渐展开的茶叶在水面打着旋转,适才渐渐沉下去,莫言青也在此时缓缓开口:“市政斧会参考齐书记的意见,党委难道不会参考么?”莫言青的说话艺术便更高了,党委自然不会出手,但党委会看着我们市政斧袖手旁观?到时候,必定会出面让我们市政斧把事情揽下来。周武德晴朗的眉头以明显的弧度扬了扬,声音里也渐渐凝重:“这么一来,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得咱们来收拾?”莫言青面无表情的抿了口茶:“也未必是吃力不讨好。”周武德不太跟得上莫市长的思维,狐疑的弓着身子听着。“你安排一下,是时候见见刘羽了。”莫言青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周武德脸色平静,眸中的波动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周武德的确很吃惊,他隐约摸清老板的意思了。明年就要换届,市委书记郑立光今年58,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腾出位置让下面的人上来,自个儿往政协、人大里占个副省离休,再一条就是继续捧着市委书记坐着,坐两年就到点下人——二者如何取舍,郑立光尚未表态,但从郑立光一贯稳定的作风来看,多半是要进人大或者政协了。而莫言青已然混了两届大市长,通常来讲,应该是上市委书记的节奏,只不过,凡事都没个定数,尤其是官场。就连人大通过的提名,都有被撤销的可能,何况是人人眼红的市委书记?所以,莫言青这是在给自己多准备一条路子,刘羽是齐家的外圈人,这是风山高层的公认的秘密。莫言青这一手,很有些要攀交齐家的意思,就是不知道最终的付出与回报会否成正比。相比之下,市委书记郑立光得到该消息之后,异常的淡然:“嗯,我知道了。”郑立光的态度很简单,这件事显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他都是要到点走人的,真没必要搀和,到时候省里问下来,他把事儿往外一推,他等着看结果便是,没必要往惹一身搔,所以,仅仅是让市委秘书长关注此事而已。风山的一周高干,目光再度聚焦在高速公路上了。其实风山的干部,几个不知道高速公路的事儿呢?官场从来不乏明眼人!奈何,高速公路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再香再甜也轮不到他们惦记。此刻,风山的官场都想看看,这块大蛋糕出事,会是如何收场。晚间的时候,刘羽接到了北江路坍塌事故问责小组的约谈电话:“刘羽刘队长么?我是问责小组负责人赵秉义,现在通知你来明珠酒店503包厢,本次事故主要负责方和我们问责小组开个碰头会。”赵秉义的声音非常具有磁姓,听得耳朵里如同电流一般兹兹作响。碰头会议?刘羽挂了电话,无声叹口气,可怜两个受害者,除了家属得到国家的补偿,恐怕死的这份憋屈是没法洗刷了。问责小组居然事先跟事故主要负责方碰头,稍微有点官场意识的人也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场漂漂亮亮的走过场即将拉开。(求推荐票!!本周五上架,大伙们记得那天多支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