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邢家出来,贾琏还是决定再进蟠香寺瞧瞧。只是在那大雄宝殿内等了半日,丝毫不见妙玉有想要与他见面的意思。大概,她是怕了他吧。万一要是贾琏再对她进行一次灵魂打击,不但她十多年的修行定要化作飞灰,只怕道心也有崩溃的风险。贾琏当然也没有非见她不可的意思,反正又不能吃掉,知道她情况正常也就罢了。回到林宅,安排好了第二日的行程,晚饭过后,贾琏进去探望黛玉。沿着正房走廊走进黛玉的屋子,就见黛玉倚坐在窗边凉炕上,单手撑着炕桌,一手扒拉着手中梨花木做的簪子,神色显得有些落寞。“妹妹想什么呢?”贾琏笑着走进屋。黛玉忙要起身相迎,贾琏就走过去制止:“妹妹坐着就是了,不必客套。”说着,就旁边的一张四角凳子坐了。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炕桌上的木簪子,知道是岫烟送她的,便道:“妹妹也不必舍不得,虽然暂时分开了,将来总有再见面之时。”黛玉却对贾琏的话不置可否。时人可不比后世,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只要分别,只怕就再无相见之日!黛玉难得见到一个她不讨厌的同龄人,却只二三日的友谊,此时怎能不伤感。因此将那簪子放入盒子中收好,等丫鬟为贾琏奉了茶,再吩咐放入此行要带走的箱笼中,以留作纪念。贾琏见状笑道:“林林妹妹且不必伤感,等将来到了京城,家中姐妹众多,还怕没有人陪妹妹玩么,只怕到时候你还嫌家里太过吵闹了呢。”黛玉小脸微红,瞅了贾琏两眼,终于开口道:“敢问琏二哥哥,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各自都什么性情,哥哥提前告诉我一些,也免得届时小妹无知冒犯……”黛玉本身是不愿意进京的,虽然是母族,但对她而言,到底遥远且陌生,所以她故意说的生分。贾琏就道:“你若这么说,我却不能告诉你了。都是一家子姐妹,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就算不小心冒犯了,有老太太护着你,谁还敢多说什么不成?只怕到时候到了家里,你有老太太做靠山,连我也得看你眼色行事呢。”“琏二哥哥……”黛玉彻底被贾琏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同时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贾琏给看穿了。看了一眼边上掩嘴笑的呆丫头,令其自觉地出去之后,黛玉才坐正起来,有些羞恼的对贾琏道:“你欺负我~”贾琏呵呵一笑,“你就不用瞎担心了,家里的姐妹们性情都是极好的,再没有一个是张狂的人,所以你也完全不用担心她们欺负你。倒是我还担心,将来你去欺负她们呢。”“二哥哥!”黛玉真恼了,因举手向前就要打贾琏一下,到底觉得不妥,只挥了挥拳头。贾琏见状,居然满意的笑了起来。看来忧郁果然只是黛玉的表象,她骨子里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菇娘。如今的她和刚刚见面之时相比,就已经开朗了许多,等到将来到了荣国府,和探春等人玩熟了,只怕那些明媚、促狭的天性也都会被释放出来。就只别理贾二宝最好了。黛玉却以为贾琏还是在取笑她,因瞪了贾琏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躺回炕里去。时辰本来已晚,黛玉也没有穿太多,只轻便的两件衣裳罩在身上,露出单薄的肩背。贾琏就走上前,将被子给她往上提了提,然后道:“时辰不早了,妹妹记得早些休息。明儿起来再收拾一番,我们晌午饭吃了就走,坐船回去。”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贾琏已经没有了陌生感,但贾琏毕竟是青年男子,此时这般亲近,还是令她很有些紧张害羞,因此头也不抬,就躲在被子里,小声的“嗯”了一声。等到确认贾琏离开了,她才翻身过来,看着房门口。看起来,好像去京城,也不错哩…………扬州府,虽然妻子的后事已然妥善处理好,但是林如海却并没有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反而因为公务中的烦难,越发觉得精神短了起来。即便如此,这日听说贾雨村求见,他还是立马收整衣冠,约至书房相见。说起这雨村先生,林如海确实十分欣赏。其人出身贫寒,却靠着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数年之间就做到了知府的位置。后来虽然因为得罪上司被革职,却仍然不失文人风骨,抛却俗事,独身一人游历天下。这几年旅居扬州,他因见贾雨村不论举业文章,还是谈吐见地,都实属上上之选,绝非朝中那等凭借溜须拍马,强登高位的平庸之辈可比。因此才将他招入府中,充作女儿黛玉的启蒙西宾。一番愉快的交谈,忽听得贾雨村谈论起朝廷准奏复员之事,林如海心下便已明白下来。因此笑道:“邸报我也看了,于兄而言,确是一个机会。”林如海说着,想起这一年来因为贾敏病逝,黛玉也荒疏了学业,实则对贾雨村这位西席多有怠慢,此时倒正好可以补偿。“天缘凑巧,因拙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特遣人来接。因小女病势未愈,故未及行。小女向蒙训教之恩,未经酬报,得此机会,岂有不尽心之理?我欲修荐书一封,托内兄务为周全,倘有所费,弟于内家书信中写明,也不劳吾兄多虑。”贾雨村丢官多年,早有复辟之心,如今好不容易见着机会,心中早已急切难当,只是苦于没有背景门路,这才面谋林如海。如今听得林如海这般说,正中下怀,心中早喜出望外,只是为免林如海轻视,他还是正色问道:“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只怕晚生草率,不敢贸然进京求见。”林如海笑道:“说起舍亲,与尊兄同属一宗,乃是当日荣公之孙。大内兄贾赦,字恩侯,现袭一等将军。二内兄贾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为人谦恭厚道、礼贤下士,大有祖父遗风,绝非高粱轻薄之流,故方为兄致信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清操,则弟亦不屑为之。”林如海说起贾政,面上亦多有赞扬之意,不像介绍贾赦一般一言而过。贾雨村最知其中意思,所以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到京之后,便只拜访这位礼贤下士的贾存周便是。于是贾雨村连连致谢,林如海又提议,让贾雨村再驻留几日,届时和黛玉一同上京,则为两便。贾雨村也不推辞。宾主相谈甚欢,忽听下人来报:“老爷,琏二爷送小姐回来了,现已入城。”林如海闻言大笑:“正好介绍一人,尊兄若是与他交好了,不但此次递补之事更加便宜,将来尊兄在都中,也不至于没有依托门路了。”贾雨村忙问是何人。林如海也不隐瞒,将贾琏之身份来历与贾雨村说明。……贾琏历经多日,终于将黛玉送回来,正欲回住所休整一番去见林如海,不想就听得林如海的召见。于是匆匆更衣前来。刚进书房,就见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从座位上站起来,当先向他躬身一礼。贾琏朝他看去,只见他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好一副不俗的面相。单纯的看起来,竟是比贾政和林如海都少了几分文弱,却多了几分威武不凡的气势。贾琏心中已有了计较,却只微微点头,然后向前拜见林如海。林如海也早已从案后走了出来,笑道:“琏儿,我来为你介绍一人。”“这位是雨村先生,是你林妹妹的塾师。”贾琏听了,拱手道:“见过雨村先生。”贾雨村丝毫不拿大,赶忙还了一个更大的礼。贾琏见了不由笑笑,看来原本恃才傲物的贾雨村经过一番社会的毒打,已经开始反思自己,要朝着圆滑世俗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了。林如海招呼二人坐下,对贾琏笑道:“上月朝廷奏请复员之事,圣上已经恩准。雨村先生进士出身,亦曾做过一府首官,论理恰在复员之列,所以我已修得荐书一封,还请你替我转交你二叔,请他代为周全。”贾琏闻言笑了起来,难怪贾雨村对他这般尊敬,原来是知道自己掌握着他能不能起复的关键!贾琏对贾雨村当然没有好感,相信也没有任何一个读者会喜欢寒窗十年,最终得势之后,却变成一个只知道巴结权贵,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封建官僚。当然,没有好感归没有好感,贾琏倒也不至于立马就要与他为难。这次朝廷决定起复旧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