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许儒家以特权,儒家不是大兴便是大劫。越没有那么天真,会认为陛下要废法行儒,那这便该是大劫了。”
淳于越一直在淡笑,他的声音也很是平稳,就像在说别人的事。
“以陛下之心性,长公子如此,儒家难辞其咎。要杀儒家以泄愤,再正常不过。”
李斯默然片刻,道:“跑之可乎?”
“天大地大,俱是秦土,跑又能跑去哪。”
“燕,楚,齐,此三地可也。这三地名义秦土,实际依旧为六国贵族所掌。”
“越自齐入秦,发誓要重振儒学。如此归齐,不妥,不妥。”
“不要命乎!”
“李兄若真如此担忧越,越有一问,请李兄解之。”淳于越殷切地看着李斯,道:“李兄为陛下近臣,所知定比越多矣。敢问长公子之病症,还未痊愈乎?”
淳于越这一问,让李斯一下子便想到了那份他偷看过的旨意。
长公子哪有什么病,早被陛下暗中发配到上郡了。
若是淳于越知道长公子已不在咸阳,或许就不会再抱有儒家能崛起之幻想。
嗯?斯懂了!
赵高一直在强调我身兼儒法两家之长,既是在提醒我朝堂这些儒家门生死后,我便能总领儒法两家门生。
更是在提醒我,陛下是在考验我。
陛下知道我不小心看了圣旨,却没有怪罪,且今日还特意要求我来告知淳于越。
就是要看看我会不会为了同门之情,而泄露圣旨内容。
一旦我告知淳于越长公子真相,以致淳于越逃跑,那陛下就会知道我泄露圣旨。
赵高说我和淳于越有同门之谊,无疑是再次点明,陛下就是要我断了最后一份人情,做一孤臣……
李斯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但这一刻,他没有了站在博士署门前的纠结。
自他拉着淳于越走入博士署,他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赵高提醒他的话,是赵高揣摩出来的始皇帝之意,始皇帝可从来没有直接跟他说这么多。
李斯很是自然地摇摇头。
“长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至今还未痊愈?”
“长公子没患病。”李斯刻板道:“陛下已暗中将长公子发配到上郡。淳于兄,速速离开咸阳吧。”
淳于越听闻,这次也没有露出任何惊奇之色。
在李斯不解目光中,淳于越释然地长出口气。
“果然如此。”
“……你早便知道?”
“猜之八九也。李兄之言,算是验证了越心中所想。”
“此时离去,还来得及。”
跑之可乎?
不要命乎!
此时离去,还来得及。
李斯连续三次要淳于越逃离,淳于越拒绝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