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遮满天。
嬴成蟜驻足长亭中,小口啜饮着甜酒,望着牛车碌碌而行,渐渐远去。
“徒弟不错,就是跟错了人。”
越女与嬴成蟜比肩而立,长发飘飘。
光看背影条顺高挑,白裙随风飘摇仿若仙女临凡。转到正面亦不会失望,那张俏脸美得不似人间女,写满了杀伐如天庭女战神。
“就这么放他走了?”
越女张开五指握住剑柄下的剑鞘,只要嬴成蟜给个眼神,就将大名鼎鼎的纵横家鼻祖鬼谷子斩于剑下。
鬼谷子在长安君府代号祸源,祸源这两字,本身就说明问题。
越女跟在嬴成蟜身边,见鬼谷子本领高超,却不甚安分,常教嬴成蟜做事,早便对鬼谷子心生不满。
“不然呢?”
越女大拇指抵住剑柄向上用力,细腰悬挂的两尺越剑出鞘半寸。
“杀之以除后患。”
嬴成蟜摸摸越女脑袋,越女疑惑扭头不知何意。
“小姑娘家家,别这么大杀性。我身边不是百越之地,没那么危险,走罢。”
嬴成蟜转身先行,脚步轻快,招招手要越女跟上来。
越女螓首偏移,深深地看着远去的牛车,三息后手掌放松。几个踮脚,便缩短了嬴成蟜大步拉开的数米距离。
“夫君为何不杀他?”
“为何杀他?”
“其既不能为夫君所用,便当杀!”
“这是赵香炉的作风,不是我的。”
“今日不除鬼谷子,日后或成大患。”
“那就等他成大患。”
“这……妇人之仁!”
“我没杀李斯,没杀赵高,今日怎杀鬼谷子?杀了他,他死事小,我道心崩溃事大。”
嬴成蟜生在王室,又是内定的王,还没有成年时就掌握了生杀予夺这四个字,但他从来没有滥用王的力量。
一言可让人兴。
一语可令人亡。
这份力量,足以让大多数人迷失,嬴成蟜便是大多数人之一。
所以他不做王,他不要这份力量。他不想在两千年前的秦朝迷失,他不想融入这个落后的朝代。
在这个有着百家争鸣余晖的时代。武功,智商,嬴成蟜都骄傲不起来。
能让他骄傲的,唯有在他脚下,华夏两千年文化发展演变的文明巨人。
今日他若杀了鬼谷子,便打破了他恪守的一条底线。那样的话,他和落后的古人有什么区别?开了这个头,他还如何变法?
就像没有伦理,道德的人与禽兽无异一样。在嬴成蟜心中,他的文明意识要比古人高,高了两千年。
不管是亡了秦朝的赵高,李斯,还是神勇千古无二的项羽,亦或是传奇人物鬼谷子,都配不上这两千年。
“夫君既然放其离去,那此行目的是什么?真就只是为了道别?”
“大部分是为了道别,小部分嘛……做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免得他以为吃透我了。我可是特意选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与他道别,放他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