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背靠着拉面馆的玻璃窗,呆呆地望向阴云密闭的芝加哥。 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总是让人不太欢喜,但路明非今天的心情却莫名地还不错,他就这么对着街边走过的路人们傻笑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其实也不是他找借口,而是真的需要打个电话,本来已经忘了这一茬的,但恺撒提出要吃日本拉面的时候,一下又想起来了。 楚子航的眼睛直到现在依旧还泛着淡金色的光,他的黄金瞳在那次战斗过后就像是无法熄灭一般,恺撒还揶揄他回到学校之后估计在狮心会里的威信能再涨涨,毕竟那对眼睛的威压太厉害,一般的混血种估计都无法跟他对视。 苏茜醒来后,曾与楚子航有过一段近一小时的对话,路明非还记得苏茜离开卧室后那忧心忡忡的表情,平时苏茜面对他和诺诺总是笑呵呵的,可路明非向她打招呼时,她居然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就这么从他身边晃了过去。 楚子航绝对向他们隐瞒了什么,那是只有他跟苏茜知道的秘密。 在路明非的认知里,楚子航不愿意说也没事,这世界上还有三个人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一是路鸣泽,但这个选项很快就被路明非否决,如果小魔鬼愿意告诉他的话,那在飞机上的时候肯定早就主动说了。 第二个人是昂热校长,可跟校长汇报这件事让路明非总觉得有种背叛师兄,跟老师打小报告的感觉。 所以,只能打给第三个人了。 “喂,组长?”路明非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先前在摩加迪沙被雨淋湿导致短路的手机,居然在飞机上被楚子航拆开一顿捣鼓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路明非真心觉得师兄简直是万能的,他可以帮你编任务报告,可以告诉你芝加哥今天上午的天气,甚至还能帮你修坏掉的手机。 “路君?”手机里传来源稚生的声音,他周围好像有点吵闹。 “在忙吗?”路明非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你那边……几点了?” “一点半,凌晨。”源稚生低声道:“稍等我三十秒。” “哦哦。” “你们那几点了?”源稚生问他。 “早上十点半。”路明非说:“刚下飞机,跟同学们一起吃日本拉面。” “真巧,我也在吃拉面。”源稚生说:“刚刚跟樱出任务回来,饿了,就去吃碗拉面。” “组长你可真行,怎么跟女孩子约会还吃拉面?”路明非哈哈一笑:“没情调。” “只是吃顿饭而已,再说现在是晚上一点多,要我去哪里找法国餐厅?”源稚生也笑了笑:“找我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路明非娓娓道来。 “也就是说,你认为楚君的黄金瞳,现在处于无法熄灭的状态是吗?”源稚生沉吟道。 “嗯,已经超过一天一夜了。”路明非担忧地说:“组长,你说师兄他,不会是变异了吧……” “从人变异成蜥蜴吗?”源稚生叹了一口气:“我想,楚君的血统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 “多大的问题?”路明非说。 “如果你上课有认真听讲的话就会知道,所谓的混血种就是人类血统能够压制住龙类血统这一类人的统称,可是一旦混血种体内的龙血比例超过所谓的‘临界血限’,就会渐渐转变成名为‘死侍’的东西。”源稚生缓缓地说:“所谓无法熄灭的黄金瞳的本质,其实就是因为将血统强行拔高了到接近失控的程度,导致黄金瞳无法自控了。换句话说,楚君已经堕下去了,那是无底的深渊。” “组长,你还是没有回答我,这是多大的问题?” “如果他能克制自己的话,那也许还有救,否则……”源稚生一字一顿地说:“他的寿命,不会太长的。” “你……你说什么?!”路明非呆住了:“你知道他才多少岁吗?” “我知道,比你大一岁。” “可你说,他的寿命……”路明非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该怎么做?” “告诉校长吧,也许能救他一命。”源稚生说:“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知道的,我唯一会的事情就是如何挥刀。” “组长,问你个问题。”路明非忽然说:“如果你的家人生了重病……我不是咒你的意思,我是说如果……那种病治愈起来很难,甚至根本无法治愈的情况下,你的家人说他渴望一次出国旅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看未曾见过的风景,你会同意吗?” “我会拒绝,并且希望她不要放弃生的意志,继续接受治疗。”源稚生思考了足足一分钟,才给出了答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可那只是活着的人强加给将死之人的想法,不是么?”路明非低声说:“这可一点都不伟大。” “活着的人,有身为生者必须要尽的义务。”源稚生说:“我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这是身为男人的大义。” “明白了,我会考虑的。”路明非低声说。 “去摩加迪沙的感觉怎么样?”源稚生突然问。 路明非一愣:“很糟糕的地方,除了子弹就是沙土,应该不如法国。” “是吗。”源稚生轻笑起来:“好了,改天再联系吧,樱还在等我。” “好的组长。”路明非仰起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飘起的细碎雪花:“芝加哥下雪了喔。” “我想东京也快了。”源稚生挂断了电话,重新走进了那间拉面小馆。 “少主,面放太久了,要不要让店家重新做一份。”樱看向回到座位的源稚生,他们的拉面刚上来的时候,源稚生的电话就响了。 “没事,泡软一些好消化。”源稚生埋头喝了一口面汤,拿起筷子。 “是执行局的事吗?”樱问他,她知道源稚生是随口说的,他平时吃拉面都会嘱咐师傅煮得硬一些。 “不,是路君的电话。”源稚生回她:“他告诉我芝加哥下雪了。” …… “外面下雪啦!”路明非搓着冻得通红得手回到了拉面店,对伙伴们兴奋地说,忽然,他发现每个人好像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茜朝他挑挑眉挥挥手,楚子航用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对他点头示意;至于恺撒则是竖起了大拇指,好像在夸他“兄弟你真牛逼”。 “他们怎么了?”路明非缩着脑袋坐回师姐身边,他的拉面正好上来。 “他们以为你跟我表白了。”诺诺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表表表表表白?”路明非目瞪口呆:“在拉面店表白吗?” “恺撒说你逊爆了。”诺诺补充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路明非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可再看师姐面无表情的小脸他忽然又有点慌了,难道…… “你想什么呢。”诺诺忽然哈哈一笑:“你如果敢在拉面馆跟我表白,我绝对会拒绝的喔!” “为什么?” “因为这里都是大蒜的味道,等我老了回忆起今天,很可能会发生记忆错乱,把你的脑袋替换成一颗发芽的大蒜。”诺诺晃晃腕上的手串:“我才不要嘞。” “也是,也是。”路明非讪笑道。 “也是你个头啦!”诺诺给了他脑门一掌:“快点吃面,吃完回学校了,苏茜还需要做检查。” 就在这时,恺撒突然颇有仪式感地来了一句:“朋友们,让我们一起举杯,庆祝能吃上叉烧的日子!” “鼓掌,鼓掌!”路明非配合地端起茶杯,这是只有他们五人才能听懂的笑话。他跟身边的恺撒碰碰,又跟诺诺碰碰,然后把一块冒着油光的叉烧塞进嘴里。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觉得,猪肉原来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