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说此前让贵妃日日送去乾坤殿的汤?” 太后点了点头,“皇帝虽说勤政,可也不是那数月不进后宫之人,怎么后宫里就一点动静也没呢?” 刘嬷嬷笑了笑,揣度着太后的脸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或许是陛下子嗣缘薄....” 太后眉头微蹙,又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心头浮起一阵绞痛。 太医说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若不是胡氏那个贱人....后面又何至于生出那许多变故..... 皇帝是她亲自从那个宫婢怀中抱来,那婢子临死前还苦苦哀求自己留她一命,说她只是想看着孩子长大,哪怕无名无份。 可她怎会容许这样危险的人继续留在这世间? 有朝一日新帝继立大统,是敬自己这个嫡母为太后,还是他那个生身母亲呢?! 为免麻烦,也为陛下省些烦恼,索性直接赏了她一根白绫。 还想母凭子贵,下辈子吧! 其实她和陛下母子之间也曾有过一段亲近的时光,只可惜皇帝渐渐长大,眉眼间日益有了先帝的轩昂之气,却也有了那贱婢的影子。 她总能透过皇帝晶亮的双眸看到那婢子临死前眼中的哀求和愤恨。 于是,她将皇帝丢给了宫中嬷嬷去带,再也不愿亲近一二。 她对皇帝并非没有感情,只是一想到她的孩子,凭什么他一个贱婢之子就能活的好好的,而她的孩子却只能长眠于地下,和黑暗虫蚁作伴?! 直到如今,皇帝再也不肯亲近,请安也只是客气疏离的行礼答话。 她才渐渐发现,原来这些年皇帝已经长成了一个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有些害怕,想用姻亲加固他们之间的联系,却好像也于事无补。 造成如今这番局面,她有些后悔,可她却不能后退。 既然陛下和她已然生隙,那无论如何弥补也是无用。 就像她的那位姑母,厉帝将她宠的无法无天,让她竟不知人性本劣,就连辛苦带大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拔刀相向。 可她不一样,她的天真早已经在和先帝后宫那群女人们的争斗中随风消逝。 她吃过太多次亏,手上沾染过太多的血,她只知道斩草要除根,未雨须绸缪。 只要舒儿能为皇后,他日就算皇帝想学前朝那位顺帝,她和舒儿也能名正言顺的从后宫中抱来皇帝的孩子,临朝称制。 思及此处,太后叹了口气,“合宫妃嫔,竟没一个中用的!” 刘嬷嬷也是奇怪,陛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成婚这么多年膝下竟一个子嗣也无。 就连贵太妃的儿子赵王殿下,如今儿子女儿都好些个了。 太后在雾气蒙蒙中睁开双眼,“若是皇帝知道了当年之事提防着哀家,故意不让后宫有人有孕呢?” 刘嬷嬷惊讶的松开手,“不会吧!” 太后皱皱眉,“你继续按!” “怎么不会?”,太后像是被刘嬷嬷这一按疏通了思路,“哀家送去那么多汤药都无济于事,就算没有那些药,皇帝为太子时后院的妃妾都无一人有孕,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嬷嬷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来,“或许....或许陛下他.....” 太后扭头看刘嬷嬷欲言又止的尴尬模样,也想到了那种可能性,脱口而出道,“你是说陛下不能人道?” 刘嬷嬷又尴尬的点了点头,“这个奴婢也是有此猜测,做不得准的.....” 太后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哀家此前竟然没有想到!” 真是个废物,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太后一阵气急,沉声道,“罢了,宗室中有的是没长大的孩子!” 刘嬷嬷心下也是一阵奇怪,陛下若是不能人道,这满宫妃嫔怎么也不见议论呢? 不过转念一想,太后的不是她都不敢置喙,陛下不能人道这样极为隐私之事那群妃嫔又怎么敢说呢? 正在被讨论是不举的昭德帝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夏倚连忙将一旁的窗户关上,又往昭德帝的茶盏中添了些许热水才退了下去。 昭德帝头都没抬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夏倚轻声道,“陛下,已经子时了。” 昭德帝站了起身,收起手下的奏折,松松筋骨道,“走吧,去碧桐书院。” 夏倚笑了笑道,“陛下可要差人先去通传一声?” 昭德帝思索片刻,“去吧,不过若是昭贵人睡了也不用吵醒她,朕就在乾坤殿歇下便是。” 夏倚“嗳”了一声,转身离去,出了门却迎面撞上了走了进来的李妙云。 “李美人?” 李妙云笑了笑,“夏公公,陛下可在殿中?” 夏倚点了点头,“回美人的话,陛下还在殿中看折子。” 李妙云转身从身后奴婢手中取过食盒来,“臣妾知道陛下辛苦,特地熬了明目的汤水来,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夏倚躬身道,“美人来的真是不巧,陛下已经准备去往别处了,这些汤水怕也是用不上了。” 夏倚见识过从前得宠时的李妙云,性子高傲骄矜,他们这些奴才什么的是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如今能好声好气的同他讲话,想来是这次的跌的太重,也学会了乖觉吧。 “陛下是要去往何处?” “这个”,夏倚顿了顿,“陛下的行踪,美人还是勿要打听为妙。” 夏倚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定能将李妙云气的冒烟,可李妙云仍旧只是微笑,“那还是劳烦公公替臣妾通传一声,臣妾是有话想同陛下说。” 夏倚皱了皱眉,见李妙云仍旧如此固执,听不出旁人言语暗示,心想就算是进去了求情又能如何,还不是会被陛下赶了出来? 陛下最近正是迷恋昭贵人的时候,李妙云诬陷人家在前,殴打人家在后,于情于理,陛下都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的。 夏倚带着几分嘲讽的心思回了殿中,“启禀陛下,李美人求见。” 回到案前重新开始批折子的昭德帝闻言愣了愣,“李美人?” 夏倚心下冷笑,陛下果然都不记得这个人了,嘴上仍好声好气回道,“就是住在汀兰小筑的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