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人推开了柳昭昭递过来的碗,盯着柳昭昭道,“妹妹,从前你可不会同我这般顾左右而言他。” 柳昭昭轻轻放下碗,直言道,“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我有难言之隐。我既不能说,姐姐也就别问了。” “不是太后让你去打探立后一事么,你哥哥怎么会突然上奏....” “难道?”,赵美人略微思索片刻,“是立后一事有异?” 柳昭昭点了点头,钦佩道,“姐姐不愧是女中诸葛。” 赵美人喃喃道,“可你哥哥他.....” 李家手段向来狠辣,先帝时有言官在朝上仗义执言,镇国公面上将他的弹劾照单全收,可半月后,就有人在城外的池塘中找到了他被水泡的面目全非的尸首。 他的嘴牢牢紧闭,实在不似淹死之人。 待仵作验尸时,打开他被麻线缝死的嘴,里面竟被人塞满了荆条。 可大理寺竟草草结了案,自此之后,朝上再无人敢正面和李家硬刚。 谁知哪一日这样的灾祸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这满京都的人谁不知道,除却太后的缘故外,李家之所以能在京都横行霸道,不就是仗着那位老镇国公和他身后京都门阀的势力么? 老镇国公战功赫赫,又是前朝南斛李氏遗孤,同前朝时就盘桓在南斛城的世家多有关联。 可老镇国公猝然病逝,继承他爵位却是个来自清河的嗣子。 向来注重传承的京都世家们对这个新镇国公并不看好,只有老镇国公的部下们还以这位新继的镇国公马首是瞻。 柳昭昭握住赵美人的手道,“如今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都已有了山雨欲来之势,你我还是先静观其变才是。” 赵美人顾忌着柳昭昭腹中的孩子,忍住了刚到嘴边的话,皱了皱眉沉默下去。 “姐姐消息灵通,不如与我说说,陛下是如何处置的,镇国公又是作何应对的?” 赵美人斟酌道,“你哥哥文采好,洋洋洒洒数千字,一字脏字没有,愣是将镇国公从里到外,从立身做人到治家为官损了个遍。” “陛下看了勃然大怒,将折子扔在了镇国公面前,让他自己看。” “镇国公冷笑捡起了折子,只看了一半就说是有人恶意中伤,刻意污蔑。” 柳昭昭笑了笑,“这做恶人还真是需要些胆色的,毕竟铁证如山,还要面不改色地反驳,这脸皮需得比城墙还厚才行吧。” “陛下勒令御史台三日之内查清此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可.....”,赵美人犹豫道,“镇国公说,镇国公府若是有此行迹不堪之人,他会自请致仕,上书谢罪。” “姐姐会信么?” 赵美人冷笑一声,“若是镇国公府没有这样的人才是奇怪。” “但那镇国公能不知道自家子弟是何种德行么?” 赵美人面若寒霜,冷冷道,“还不是横行霸道惯了,觉得御史台查不出什么。更何况,御史台的孙中丞,是李家的人。” “他家郎君公然行凶是事实,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抵赖不成?” 赵美人苦笑,“李家积威已久,那么多人就算看到了,也会装作没看到。” “京兆尹都已经判了赔银百两,若非你哥哥,这桩案子或许早就被做成了一桩铁案。” 柳昭昭思索片刻,“可他们也知道朝廷中今时不同往昔,还敢这样大放厥词么?” “难不成是习惯了?”,赵美人也觉得不对,“镇国公虽然鲁莽蛮横,却不是个蠢笨的人。” “陛下拖着迟迟不肯立后,已经摆明了不喜李家,他们若是识相,就该收敛些才是。” 赵美人补充道,“更何况,我听说如今军中已经对李家有了不少非议。” “轻若家中传来消息,老镇国公麾下大将韩琦对李家颇为不满,酒后还多次辱骂过镇国公。” 柳昭昭奇道,“轻若姐姐家中还有这样的消息渠道呢!” 赵美人在柳昭昭的手心挠了挠,“你忘了她家中是军医出身啦?她舅父如今就在老镇国公从前所在的军中为医官。” “可镇国公多年不在军中,怎么会和韩琦起了冲突?” 赵美人摇了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以镇国公为人,谁能对他没意见呢?” “连孩子都教不好,若非女郎都是请了宫中嬷嬷教养,这才没被家中习气所染,不然,李家可真要坏的透透的。” 坏的透透的头目李太后此刻正在慈宁宫大发脾气,扔了一套天青色的茶盏不够,还要摔一套冰裂纹的花瓶才解气。 刘嬷嬷一边叹气一边在身后收拾,“太后且宽些心,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不值当!” 太后怒喝道,“你让哀家如何不气?!” “眼见着是舒儿立后的关键时候,三郎那个混账居然出了这档子事,还被御史台抓着弹劾,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刘嬷嬷劝道,“三郎也是,喝点酒怎么就昏了头。” 太后冷笑道,“还不是随了他那个好爹!” “哀家苦心筹谋这么多年,我清河李氏才有今日这一番气象,要不是哀家,他能从一个屠夫当上镇国公嗣子?他做梦!” “从前让他忍忍他还肯听劝,如今让他管束个儿子,他竟跟我顶嘴!” “说什么....说什么....” 刘嬷嬷适时帮着太后回忆道,“老子受罪,儿子享福。” “对!”,太后气的急了一阵气梗住,缓了好久才开口,“他受了罪,儿子就得享福,他们享的福还不够多吗?!” “生下来就有爵位傍身,还嫌不够,全都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现在惹下了这些祸事,居然要哀家替他们收拾残局!” 刘嬷嬷也有些替太后不值,太后再如何心狠手辣,对李家的人却委实不错。 当初妖妃为了笼络各方势力,从族中挑了适龄的女孩子来联姻。 可族中有权有势的,怎会让自家的女郎像个礼物似的被送来送去。 太后出身清河旁支,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兄长靠着杀猪过活,自己也只能做些绣活维持家中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