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装扮简单,长发挽起,别着几支浅色珠钗,配着行山岚绿的狐裘披风,整个人显得贵气又落落大方,没了往日的艳俗与浮夸,一张白净如玉的小脸也冷冷清清的。 见了她,陈宣娇神情一愣。 以往的晏华予最是张扬,总是满身珠光宝气的,想以此来彰显她尊贵的长公主身份。 可今日,倒是与以往不同。 晏华予冷眼扫了一眼陈宣娇,瞧见她春风得意的模样,不禁扯了扯唇角。 “陈二小姐,僭越了。见了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但本宫的人,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司徒府来指手画脚。” 少女将纤细秀美的手搭在付寒生伸出的手背上,看着陈宣娇,一步步踩着侍从们摆放的脚凳而下,端的是长公主的万千姿态。 她微微瞥了一眼身旁的付寒生,却见他低垂着头,瞧不见眼底的神色。 她朝陈宣娇微微一笑,挑衅意味十足。 陈宣娇气得捏紧了手帕。 她是司徒府嫡出之女,自小娇生惯养,性子极为娇纵,自然受不了这等气,然而晏华予到底是长公主,她就算再气,明面上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只得冷哼一声,“你得意什么,你能为长公主,不过皆是因出身皇家,且就你这样品性不端之人,根本不及我姐姐千分……” “放肆!” 一声冷厉的低呵,陈宣娇话还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差点摔倒。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 她瞪大一双杏眼,满是错愕。 “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且你姐姐不过区区世家之女,又如何能与本宫相提并论?” 少女的声音清冷淡漠,眉眼扫过面前的陈宣娇,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透着身为长公主的高傲,睥睨着身前的人,不怒自威。 “你司徒府这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姐姐? 晏华予脑中想起一个人。 那个堪称上京贵女典范,一直以来与她并称“国色双姝”的司徒府嫡长女——陈郁金。 陈宣娇被侍女搀扶住,模样略显狼狈。 她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随即将侍女推开,朝晏华予咬牙不甘道:“‘国色双姝’四字乃是出自皇后姑母之口,昭和长公主此言,是不将皇后姑母放在眼里了吗?” 陈皇后出自司徒府,是大司徒的亲妹妹,多年来一路扶持,终是司徒府最大的倚仗之一,陈宣娇为此时常有恃无恐,往日做派瞧着是比那些普通的公主都要神气上一些。 但在她这个长公主面前,却是不够看的。 晏华予懒得再与她纠缠,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眉眼讽刺,“本宫向来知晓陈二小姐喜将自己比做废物,可如今看来,不仅废物,脑子也不行,既如此,便不与你计较。” “你!”陈宣娇一听,脑中还未思考,气性便先占据上了心头。 “让开,废物休挡本宫的路!”然而,晏华予一把就将面前的她给推开了,也不管是否力气过大会将她推倒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恶女人设。 “晏华予!” 看着晏华予离去的背影,陈宣娇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些教训,叫她少得意些,可她才刚动身,下一步付寒生却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根本无法靠近她分毫。 晏华予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却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她唇角轻扯开一抹笑,想想便也知道结果是怎样的了。 只能说,付寒生是一条尽忠尽责的狗。 … 东序书院与太学不同,太学广纳天下贤才,汇聚的多是出身寒门之人,而东序书院却是三品及以上世家与皇亲国戚的授业之所。 两个书院的距离并不算远,中间隔着一条永安街,在永安街的尽头是长兴路,而长兴路通往的,则是巍巍皇城。 古今千年来,权力巅峰之处。 今日晏华予来得比往日早些,她顺着记忆穿过游廊,走向往日听讲学的东皇楼。 一路上,一些书侍及世家公子们见到她,都会行礼避让。 他们低垂着眸,只瞧见长公主山岚绿叠白的裙裾微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天家之女的矜贵与冷傲,仪态从容地自身前走过。 刚来到东皇楼外,她便看见不远处,一个少女正对着几个世家公子训斥。 “东序书院乃是读书识礼之处,你们这般心思不纯,满口污言,不如滚出东皇楼!” 少女面露不悦,眉眼锐利,身上虽穿着藕粉的衣裙,却并不失男子的英气,正是那所有人口中,文武双全的顾家四姑娘——顾微澜。 只是此刻的行为举止,倒真说不上什么名门贵女,世家风范。 没多久,晏华予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那几个公子哥趁着早课还没开始时,聚在一起谈论着哪家酒楼菜肴最佳,哪座坊间来了一批扬州瘦马,哪里的姑娘腰肢最软云云…… 享乐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得了路过的顾微澜一顿训斥。 几个世家公子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谁都知道,顾微澜虽为顾家女,但却从小深得陛下宠爱,除了她自己本身聪敏过人,深受皇帝赏识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去世多年的母亲,乃是皇帝结拜金兰的义妹。 自景明帝上位后,除了没有公主头衔,景明帝几乎把能给的都给了顾微澜,对她比对自己女儿还好,再加上顾氏世代为官,本就是名门望族,而今其父官拜尚书令,叔叔任侍郎,因此近几年,上京都悄悄流传过这样一句话:生儿当如沈氏子,有女当如顾微澜。 几个公子哥悻悻离开,也是这时,顾微澜仿佛才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晏华予般,举止瞬间规整了许多,还恭敬地朝着她做了个揖。 “见过昭和长公主。” 晏华予没有免了她的礼,一双丹凤眸定定望着她,收回搭在扶栏上的手,绣着花纹的衣袂随着一步步往前迈出的步子轻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