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东宫内,皇帝悄然地出现在皇太女的房间内。 这用来休息的屋子里摆放着一个铁笼子,里头关着一头奄奄一息的吊睛白额大虫,见有人从门外走进来,那白额大虫只是瞧了一眼,又懒洋洋地趴在笼子里,不动声色。 “这孩子果然是没有吃下,不过没关系,我帮助她。” 皇帝拿起了桌子上随意摆着的丹药。 这丹药被一分为二,这其中一份便是落到了这白额大虫的肚子里。 皇太女再蠢,她好歹也是宫中出来的,东西不能乱吃的道理自然也是知道的。 哪怕皇帝再如何的吩咐,皇太女也还是没有照单全收。 她留了个心眼,把丹药的一半丢给了白额大虫。 只要天亮之后白额大虫没有死,那么她也就可以安心的服用了。 此刻,半夜三更,皇太女在特殊熏香的渲染下早已经是睡得不省人事。 哪怕一身玄衣的皇帝站在床边,举着一把镶有宝石的匕首,皇太女也无所察觉。 这偌大的东宫,东宫之主对危险毫无所觉。 东宫的护卫们倒是察觉了。 可对方乃是一国之主,是堂堂的皇帝!他们这些护卫自然是不敢对皇帝的言行举止有任何的一点异议。 皇帝将药放入了皇太女的口中,随即用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割破。 淡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掌缓缓地流入了皇太女的口中。 药丸沾染到金黄色的血液之后瞬间化作了一团空气,遁入到了皇太女的腹中。 “你且放心,在你还未到生死存亡之际,我们是不会出现的,你是好孩子,你会知道我们良苦用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皇帝坐在了床边,细细地描绘着皇太女的眉眼,干瘪的手指滑过细腻的皮肤,贪婪地享受着年轻躯壳所带来的活力。 月光倾斜洒落,将皇太女的面容笼罩在纯白的光线中。 望着那年轻的面庞,皇帝那一张显得苍老的脸庞上有愤恨,有哀伤,有冷酷,也有惊恐。 这是她的女儿,亦是以后的她自己。 皇太女自出生的那一年开始,命运就只给了这个她两条残酷的道路。 一条是死亡,另一条也是死亡。 这两条路,现在的皇帝自己也经历过。 这一切都要从那一颗丹药说起。 三十几年前, 在母亲以继承皇位作为条件威胁下,她吃掉了特制的丹药。 之后,她的脑子里就多了几道陌生的声音。 事后,前任皇帝果断让位,从此以后远离了皇都。 在母子离别之际,皇帝一番追问才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吃下丹药后,白昼历朝历代死亡的皇帝都会留在她的脑子里。 她母亲未死之前,这些先皇人格都不会太频繁的出现。 等她母亲死后,这些人格便会和她一起共享这个躯壳。 到时候,皇帝还活着,却也差不多等于死了。 永生是许多皇帝毕生的追求。 在白昼,同样如此。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皇帝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寄生在下一任皇帝的脑子里。 皇帝的母亲自然也选择了一样的轮回,只不过碍于愧疚之心,她早早退伍,游山玩水去了。 当然,这长生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长生的。 这丹药制作条件极为苛刻。 其一就是对方足够天真,足够好控制。 其二,那就是需要以骨肉血脉作为原材料。 ……。 皇帝吃下丹药后,一开始除了脑袋里有声音之外,其余的并无什么不适。 甚至所有的声音在皇帝没有犯下什么大的决策错误时都不会主动的出现。 可随着皇帝后来几次的遇到生命垂危的事情。 她才察觉到了其中弊端。 在她本体意识陷入虚弱状态的时候,寄生在自己脑袋里的“先皇”就会出现,强行的占领自己躯壳,下达许多非自己意愿的旨意。 皇帝相信,她母亲一旦死亡,这种病支配控制的事情将会越来越大。 她还会是她自己吗? 曾经的皇女,现在的皇帝,也曾经站在命运的岔路口,茫然无措。 命运的齿轮载着她拥抱了长生的恐怖。 痛苦的飓风无情的拍打着她的内心。 她并不明白自己的一生会如此的可笑。 自己居然是没有任何的选择权利的工具人。 这是历朝历代先皇的容器! 曾经的她愤怒过,生气过,也反抗过。 她甚至想利用开国国师的手册镇压脑子里的声音。 ……。 然而,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反悔。 当柒染取走了自己的灵魂碎片,诡异的黑雾打破了皇宫的平衡。 皇帝意识到自己性命垂危时,她做出了和历代先皇一样的选择。 她要寄生在自己最为宠爱的皇太女脑子里! 哪怕从此以后只能憋屈的活着。 ……。 柒染悄然地出现在屋子里,她早已经到了皇宫了,只是这东宫不知道何时被人用大红灯笼布了一道阵法。 这阵法的存在让柒染迷路了许久,误打误撞毁掉了一个灯笼这才破解了阵法,离开了困局。 当柒染来到皇太女寝宫时,看见的就是一个趴在床边生死不知的皇帝,和一个坐在床边,表情很古怪的皇太女。 皇太女身边还跟着一只乖巧的老虎,老虎的眼神很奇怪,没有宠物的蠢萌也没有野生的凶恶,反倒是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此刻,皇太女没有理会突然出现的柒染,反而是大口的吃着瓜果糕点。 那只老虎也没闲着,将桌子上摆着的水果和一些工业糖果都叼了过去,投喂给皇太女。 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只有狼吞虎咽的声音。 “皇帝怎么了?” 柒染大步的走过去,一把捞起皇帝,这老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了气息。 自己老娘都死了,皇太女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依然大口的吃着东西。 完全人格移植的她现在摆脱了黑雾的控制自然是会被汹涌的饥饿感支配。 这种饥饿是非常折磨人的,以至于她都来不及欣喜就忙里忙外的吃东西。 昏暗的屋子里,老皇帝宽松的皮扁扁的瘫在地上,乍一看好似快融化的腊人,重重绸缎铺着的床铺上,穿着里衣的皇太女面目狰狞地吞咽着食物。 一道月光隔绝了了隔阂身影,也隔绝了生与死。 ……。